在耗尽魔力之后，十三终于拨开迷雾，从封闭的地牢中回到了地面，瘫坐在黑暗的角落里不停喘息，无论经历过多少次魔力被抽干，这种感觉总是令人生不如死。

为了保留魔力逃跑，他没有毁坏地牢里的任何东西，只是里面拿出了一个小铁盒，这就是藏在棺材里的，奥黛尔想要的东西，虽然他的确不想再和奥黛尔有联系，但是她的伤不能因自己的一句话而白白浪费，所以他帮她把这东西拿了出来，准备有机会再给她。

至于盒子里的东西，十三在进入超凡视角的时候已经看到过了，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团像是火焰的雾气，有人靠近的时候会微微跳动，不过他并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蹲在漆黑的角落里，十三把只有巴掌大的盒子放在手里，仔细观摩着上面刻画着的斑驳纹路。

“格鲁...吉亚......”

乌黑的盒子上除了画着刀剑和女神这些东陆通用的神学图案之外，还刻着一串文字，当过占星师学徒的十三知道那应该是德洛斯帝国的文字，幸好东陆的语言都同出一源，都来源于希尔里语系，也就是东陆的母亲河希尔里河周边部落衍生出来的文字，所以语言习惯相似，并不难读出来。

“格鲁吉亚...卡...卡...卡什么赞？应该就是卡赞吧。”

十三隐约记得德洛斯帝国的人名里会加一些虚词作为修饰，而且德洛斯人的姓和名通常是和奥拉反过来的，所以按照奥拉的习惯，盒子上写的应该是，卡赞·格鲁吉亚。

“卡赞·格鲁吉亚？”

当把名字完全念出来以后，十三终于想起这是谁了，那是和奥拉帝国的建立者奥拉三世齐名的德洛斯帝国元帅，俗称战神的鬼刃卡赞。如今千年已过，十三也只记得那是一个被皇帝赐死的悲情元帅，其他关于卡赞的一切都已经湮灭在历史中，只剩下语焉不详的传说了。

从铁盒子的外表来看，它更像是一块魔方，通体黝黑沉重，除了精细的图案之外，没有任何开口，整体像是直接用铁汁浇铸的，只不过十三已经从超凡视角知道了被封印物的样子。

“我好像...在那里见过那个形状。”

回想起那团火焰的形状，他突然想起来老师索沃给过自己的星辰寓意图，其中用星辰代表人的灵魂，而当时书的插画上所描绘的“灵魂”，就和他在铁盒里看到的红色火焰几乎如出一辙。

“这里面装的...是卡赞的灵魂？”

即使法索帝国科技魔法发达的今天，崇尚钢铁与蒸汽的法索人也不敢否认灵魂的存在，但是普遍的认知认为灵魂只是一种带有某种残存执念的意识碎片或者能量体，而不是大多数人相信的，灵魂是人死后去往神界的另一副身体。

“看来卡赞的执念很强，不然也不会被保留和封印。”

思索了一会儿，十三并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珍贵的，虽然“卡赞的灵魂”这名头有些响亮，但是对于一打开说不定就会消散的灵魂来说，“卡赞灵魂”的价值甚至还不如一阵凉爽的清风，至少后者还能让人脑子清醒一点。

平复喘息之后，十三尝试着起身，但是一使劲却发现自己浑身酸痛发软，又只能靠回墙角去，继续回复体力。

此时，隔着几条街道之外的梅德尔森侯爵府邸突然变得吵闹起来，像有又两伙人发生了口角，就在吵闹声到达巅峰的时候，好像有人开口说了什么，一切又都回归平静。

抬头看着全然不认识的星空，十三突然觉得自己修习魔法好像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因为只要能进入超凡视角，所有人在他眼中都和一动不动的蚂蚁没什么两样，只需要动动脚就能踩死。

就像刚才地牢里的那个六面恶魔，光从魔力来说，它一身浩瀚的魔力绝对可以比肩魔导师了，但是十三却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它体内的脏器给搅了个天翻地覆，顺便把他的心脏给揪了出来，可见任凭你再强大的力量，只要拥有形体，在超凡视角中，全都如同蝼蚁。

“我想要追寻的，到底是什么？”

无力地靠在墙角，十三有些失神，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和世界脱钩了，原本世界好像是一幅画，现在，这幅画破了一个洞，他正通过这个洞，窥探到了洞外更加宽广的无垠世界，在那个世界中，一切都是如此精妙繁复，以至于再回到原本世界的时候，所有东西都显得如此乏味封闭和萧索。

“漫天的三等星，连月亮的光辉都显得暗淡了。”

茫然地盯着天空，十三觉得只有繁复的星空也许才比得上那个新的世界了。

自从星辰移位以来，各国的占星部门都在研究新的星象，特别是不信神的法索帝国，在经历星辰的变动之后有很多人都相信拨动星星的神祇真的存在，以至于大批的民众转过来信奉奥拉教廷的生命女神翠丝娜，而法索帝国的科技魔法正是借这个机会大规模传到奥拉的。

不过几个国家研究了这些年，却终究没什么结果，繁复玄奥的星辰所能表达的意义简直太多了，不同的占星学派有不同的解释，但得出的结果要么是相反要么就是自相矛盾，结果往往不准。

但即使如此，东陆大部分人终究还是相信星象的，大到国家战争、皇位更迭，小到栽跟斗、路上捡钱，都能用星象来套用，不过这样生搬硬套预测的结果向来都不准确，但是你要是问占星师为什么不准，他绝对会告诉你找错星星了，而你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大多数人都相信天空中每颗星星都代表一个人。

即使占星师预言如此不靠谱，十三还是坚信星辰是藏着秘密的，因为他师从奥拉最有名的占星师索沃，索沃和其他的任何占星师都不太一样，他从来不会用星象去生硬解释人间的事物，因为那样得出的结果往往空洞空泛且没有依据和说服力。

在十三的记忆中，索沃最常告诉他，“我们不是要找到星辰的秘密，是要让人和星星之间建立联系，让星星作为引导我们窥视真我的明灯。”

十四岁就“辍学”了的十三当然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不过现在，他看向星星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又想起了这句话。

努力回忆起荒废多年的占星术，十三凝视着天空，睁大了眼睛。

“先是从第一眼看到的一片星辰中间选择一颗最为自己‘本星’，然后分辨出星星的星格......”

星星的选择中占星者本人选择，如要预言国家大事，则需要由皇帝、国王或者首领之类的人选取。

而星格就是星星的命格，如果把它当做自己的本星，那就是自己的命格，

“就这颗了......二等星，无遮挡，上弦月西面，不在密集星群中，周围有...七颗以上的伴星，伴星多为较暗的三等星，与它无冲......”

分辨星星的星格就和就像见到陌生人会打量一番然后得出基本印象相似，从是男是女、年纪、衣衫是否华贵、是否受过伤等，都可以得到一些简单的表象结论，但是要知道关于人更多的信息，你则需要了解他的谈吐修养、礼仪、所处的圈子、周围朋友的多少、朋友的地位，以及别人对他的态度等等。

只不过星星并不是人，除了得到简单的信息以外，它们既不会说话，也没有社交，它们周围也许有“朋友”，但那只是在人的眼中是这样的，在星星真实所处的位置，它们根本不在一个平面上，而且相隔亿万。所以对于占星师来说，有时候要确认“本星”和周围伴星的有没有联系，需要观察它的行径的轨迹，确认它是否对周围的星星有扰动，不过这样的观察往往需要数年或者数十年，所以这个方法并不太常用。

在确认星格之后，就可以开始冥想了，这里所说的冥想可不是魔法师们恢复精神力的冥想，而是通过把自己、星星的所有信息结合在一起，构建出一个不能被干扰但是可以观察的想象，利用星星不会轻易改变的运行轨迹，反推出自己所想要窥探的未来。

不过说来惭愧，十三虽然是知名占星师的弟子，却连一次冥想也没有成功过，每次想象着星星的时候他总会忍不住打瞌睡，然后就会被索沃敲打后脑勺。

“诸天万象，亦是诸事人象，群星，请指引我。”

时隔六年之后，心血来潮的十三终于再一次念叨起唤动群星的咒语。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昏昏欲睡，反而觉得精神抖擞，意识渐渐升上了天空，变成了一颗挂在天穹上，俯瞰一切的明亮星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