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兽就要撞到铁栅格门的时候，笼罩世界的迷雾再次被拨开，十三能看到自己正在穿行在一副开放的画里。

没有超凡视野的奥黛尔下意识抓紧了十三，但是黑兽连带着两人十分轻松从铁门穿了过了，没有出现车毁人亡的情况。

在十三的视角中，这座山间的城堡极为精妙繁复，各种大大小小的房间有数百个之多，其间的装饰更是古朴典雅，存放着不少艺术精品。

不过他来不及多看，从繁复的画中找了一条能通往最大的客厅的道路，对准那里，然后停车。

在超凡视角中，十三的可以和轻松跨越距离的间隔，现在骑到迅捷的黑兽上，速度更加惊人，在奥黛尔看来，刚刚穿过铁门，她周围的场景猛然变化，泳池和草坪一闪而逝，等她再次看清周围的画面时，已经出现在了空旷的大客厅里，黑兽正稳稳当当地停在一张宽大的木桌上。

用脚勾出支架停稳黑兽，虚脱的十三立即从车座上歪斜着倒了下去。

“还是我的小十三最靠谱。”

稳稳接住十三，奥黛尔顺势扶着他靠在桌子旁的柔软沙发里。

“我才不是你的。”差点昏睡过去的十三听到这句话后又硬生生醒了过来，无力地反驳道。

奥黛尔轻笑一声，然后看向身边一整墙的透明玻璃。

透过澄澈的玻璃，可以看到窗外的天空中，三十来个恶魔正被一层白色的光罩挡在外面，它们正把狂暴的能量倾泻到光罩上，让光罩有些闪烁不定。

“真不知道这种低劣的生物是怎么留存到现在的。”

舔了舔红润的嘴唇，奥黛尔把墨镜扔在一边，朝着天空中的恶魔群伸出了手。

“交给你了，‘管家’。”

用魔力连接到了某个东西，她立即坐倒在沙发上，喘了口气。

屁股刚刚落座，玻璃墙外突然出现一道短促的啸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地面上拔地而起，直冲恶魔群而去。

“那就是用机械魔法制作的人偶？它身上的魔力好强。”十三在魔法学院里见过一些搬运东西和扫地的傀儡，但是却从未见过用于战斗的。

“这家伙是圣魔导师亲手制作的，当然会强一些。”

“轰！”

正说着，漆黑的人偶已经冲到了恶魔群中，它手中没有武器，但是拳头上却冒着火光，每挥出一拳都虎虎生风，气势惊人，而被它的拳头轰击到的恶魔身上立刻会发生爆炸，天空中顿时闪烁起了剧烈的亮光。

坐了片刻，奥黛尔起身从附近的柜子里找出一些药水，拿到十三面前，好像丝毫不在意天空中的战况。

“回到拜伦之后，一定要把这些伪装者的巢穴告诉芙蕾雅，否则这些怪物必定会去残害更多的人。”看着在闪烁中灰飞烟灭的恶魔，十三担忧道。

“这件事就交给你啦，”奥黛尔小心翼翼掀开他的衣服，准备处理下面的伤口，“只有你才能调查出所有伪装者的巢穴。”

“可以，但是你要记住，这件事不是因为你才做的。”

“废话真多。”

奥黛尔把一瓶红色的药水倾撒到他左肩的血洞上，立刻疼得后者哇哇大叫。

“我是不是要变成残废了？”痛叫了一阵，十三还是根本抬不起左手，不由地有些悲怆。

“放心，有我在。”

女人手中加力，一把将他的上衣给撕成了两半，然后从胸口拿出一卷秀珍的银色卷轴，当做膏药一般贴在他的伤口上。

天空中的滚滚“雷鸣”终于消停下来，消灭完所有低级的恶魔之后，漆黑的人影落回到地面，迈着沉重的脚步朝大客厅走来。

“这是什么卷轴？好冰。”

别卷轴紧贴着，十三感觉左肩一片冰凉，痛感正在渐渐消失。

“当然是治愈卷轴啦，”奥黛尔好像已经确信他一定会痊愈，语气十分轻松，朝着正在靠近的人偶说道，“管家，拿一瓶罗曼尼红酒过来。”

“遵命，我的主人。”

语气别扭、动作僵硬、身着绅士服、戴着白手套、脸上却是一片空白的魔法人偶微微低头，走向一旁的储物柜。

“不要罗曼尼的。”感受到沁人心脾的柔和力量正在侵入自己的伤口，舒服得差点叫出来的十三咬牙道。

“偏偏就要罗曼尼的，”奥黛尔摸出银色的烟盒，从里面拿出一支香烟，“雅妮丝请客的时候你不也喝了？”

“你怎么知道？”

“姐姐我的鼻子可是很灵的，我连你昨天被追的时候，上的是那个贵族小姐的马车都能闻出来。”

奥黛尔用手夹着烟，管家把乘着红酒和酒杯的银质托盘放在桌面上，弯下腰，把手掌伸到她的烟卷下，聚集起火元素，点燃了香烟。

“那你就说，我上的是那家小姐的车？”十三还真些好奇那个有些熟悉的女人是谁。

“不就是金蔷薇家族被灭族以后的新家主吗？是芙蕾雅扶植起来的，等于是给海薇安家族管钱的。”奥黛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浑身的紧身衣又莫名其妙变成了宽松的家居连衣短裙，手上的手套也不见了，手指间还夹着烟卷。

“她叫什...我是说，金蔷薇家族的新家主，叫什么名字？”

“她叫...啊，我明白了，你看上她了是吧？哼，我不说了。”

“......”

十三正有些无语，银色的魔法卷轴突然迸射出明亮的光芒，竟然硬透射过他的血肉照到他的后背，让他一眼就能看到自己体内血肉骨骼。

“肩胛骨被打了个洞，锁骨断了，啧啧，比我上次惨多了。”奥黛尔微微凝神，观察着他的伤口。

“还不是被你打的。”

“错了，不是我，”女人抽了一口烟卷，吐出一团云雾，“是那只操纵我的虫子。”

“我就当做是你开的枪，算我们抵平了。”治愈魔法正在生效，十三能亲眼看到自己的骨骼和血肉正在被修复，身体中有肉芽正在生长。

“抵平什么了？”奥黛尔微微诧异，抱着手问道。

“还记得在极北之地研究所的时候，你乘坐的那艘破冰船是怎么爆炸的吗？”十三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后者没有回答。

“是我利用一只受伤的火元素怪物引爆的，”他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不该那样做，让你离开就好了。”

和十三对视着，脸色平静的奥黛尔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好像并不生气，只是她破例又吸了一口烟卷。

“那我问你，”过了片刻，她突然又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你知道那只失控的火元素怪物为什么会去往后甲板吗？那里明明是魔法师们保护的重点。”

“还有，你从钢铁堡垒顶部下来之后，那些狂暴的怪物为什么没有攻击你？”

......

听到这两个问题，十三如遭雷击般看着奥黛尔，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当时的我要干什么......而且还帮助了我？”

“也许当时我并没有击中那只怪物，它是被奥黛尔故意引爆的。”

“她能操控那些怪物，是她让那些怪物不要伤害我。”

时隔大半个月，终于了解到当初一切都那么巧合的原因，他突然感觉自己的人生是如此惨淡，所有的步骤竟然都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自己几乎从头到尾都没走出奥黛尔布下的圈套。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明可以从容离开，为什么要带上我？”沉默了很久，十三像是失去了斗志般低下头，语气颓唐。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然要救你啦。”奥黛尔又吐出一团云雾，语气十分轻松。

“荒唐的理由，”十三低垂着目光，缓缓道，“奥黛尔，你曾经说过，贵族向来都是忘恩负义的，所以你不可能有报恩的想法。”

“所以......我把圣魔导师的卷轴都给你用了，这也不算报恩？”奥黛尔有些错愕。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锁在瞭望塔上，还留下一把只有一发子弹的手枪？我想听到你最真实的回答。”

“又是这个问题......”

奥黛尔微微蹙眉，转过身去，沉默着吸烟。

“不敢回答是吗？那就让我来吧，让我说出你的‘心路历程’。”

理清楚思绪以后，十三豁然开朗，语气也轻松了许多：

“在冰霜洞窟里的时候，你发现了我的价值，但是还不确定我是否真的有用。为了确定我的价值，你把昏迷的我独自锁在瞭望塔上，留下一把手枪，如果我真的对你有用，我应该会有办法摆脱破魔石镣铐，如果我没有能力，那就正好用手枪自尽......你是这么想的吧？”

十三像是找到了真相，语气有些颤抖。

“结果我摆脱了镣铐，证明了我的价值。在船上的你完全知晓这一切，所以拥有古神之手的你故意控制着元素怪物袭击破冰船，就是为了让我有机会跟上来。”

“然后你故意引爆了破冰船，控制怪物杀了船上的所有人。”

“等我来到船上之后，你又开始打感情牌，说什么只有两人，需要相依为命的废话。”

“不想承认对吧？”十三看着奥黛尔转过身去的背影，“你会驾驶魔力机车就是最好的证明。”

“是你故意让我去船底寻找杂物，让我发现了三蹦子的存在。你知道我要逃，又在餐食里加入你的鲜血......”

“奥黛尔......你......到底要操纵我到什么时候......”

捋清自己记忆中的真相，十三有些崩溃，一种比失去信仰还要严重的崩溃。

“你说完了吗？”

默默听完他的唠叨，抽完一支烟的奥黛尔转过身来，脸色平静。

见十三有些失神，她迈动脚步，来到他面前，斜靠在桌子上，环抱着双手，“那就让我告诉你真相吧，听清楚了。”

十三闻言，微微抬头。

只不过他没来得及看清奥黛尔，一条强健的长腿就破风而来：

“我有那么卑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