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聊聊？”

许一禾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他，没什么表情。

“行。”

贺归应下了，松开了肘了一半的门把手，朝他走过去。

两人在静谧的走廊里，靠着医院的墙，许久，许一禾搓了搓收手，直起了身子，缓缓开口，

“她昨天不在家，是去找你了吧。”

贺归抬眼看了他，也没否认，

“嗯，是我来接她的。”

他自然不会让她一个人跑去临城找他。

许一禾闻言，自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低了低眼眸，眼里的星辰退散，语气有些郑重，

“好好对她。”

贺归没明白他的意思，蹙眉看向他。

“江奶奶，她，诊断是，是糖尿病晚期。”

许一禾说的沉重，这对江南来说，绝对是不小的打击。

贺归眉间的思绪骤然深了，抬眸看着许一禾，好像在确认他说的话。

“江南还不知道。”

……

“江奶奶也让我们，先别告诉她。”

……

“一会，你就和她说，说，是发烧了。”

……

“告诉她吧。”

贺归沉默了很久，终于说话，

“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总比突然失去好。”

他体会过失去，那种感觉，太撕心裂肺了，这辈子，他一个人体会就够了。

若是江南，他怎么能舍得。

让她有个准备，总好过突然之间，一个人就悄无声息，从你的生命消失要好。

许一禾定睛看着他，像是思量什么，

“也好。”

他说，也好。

突然那么一瞬间，他惨然一笑，就释然了。

或许，面前这个人，真的比他更适合江南，江南与他，是个更好的归宿。

“照顾好她，不然我会抢走的。”

…

“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他这辈子所有的一切，他都要给她，他没有的，她想要，那就竭尽所能给她。

他这一辈子，再失去谁都行，唯独不能是江南，一辈子就那么长，都给她吧，为她死都行。

许一禾走上前，深深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后转身便要走，贺归突然喊住他。

“鞋谢。”

许一禾没想到，转过头的脸上满是落寞，却低声笑了笑，

“谢我什么？”

“你把她照顾的很好。”

许一禾愣神，微微转过身，低着声音对他说，

“是吧，我把他照顾的很好，所以你，一定只能比我更好。”

一句话出口，他就吭声笑了笑，转过身，挥了挥手，

“不说了不说了，走了。”

只就给贺归一个背影。

他没多停留，快步走向病房，打开了门，看见江南还是之前的姿势，都没动过，轻声唤了她，

“江南。”

她像是没听见一般，眼神还是直直地看着外婆。

“江南。”

他走过去，摸了摸她的碎发，又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

“贺，贺归。”

很久没说话了嗓子已经糊住了，沙哑着声音喊了他的名字，他听着，心疼的不行。

“喝点水。”

他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她麻木的接过，一口气喝下去，几滴顺着下巴留到衣领上。

贺归抬手想给她擦一擦，却被她下把握住，

“你告诉我，外婆怎么了？”

“江南～”

“你说啊，他们都不告诉我，他们都骗我，”

两行情泪顺着她红肿的眼睛下来，一双手无助的握着贺归，

“你别骗我，你告诉我好不好，求求你了，贺归，你告诉我啊。”

江南摇着他的胳膊，也只能无力的央求他，他心疼的不行，搂住她，抱住她，安抚她不安的心。

好久好久，她终于平静了一些，贺归带她出了病房，在病房外的走廊上，他考虑了很久，才开口，

“江南，你有没有想过，外婆不在了，你要怎么办？”

“你，你什么意思？”

江南已经哭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她好看的杏眼里没有光了，缓缓抬起，暗淡的看着贺归。

“我是说如果，”

“外婆到底怎么了，你说吧。”

贺归没说话，看着她，

“你说吧，我能承受。”

江南已经哭不出来了，红肿的眼睛，呆愣的看着地板，

贺归终于下足了决心，握着她的手，缓缓张口，

“江奶奶，她是，是……”

糖尿病晚期。

这五个字在他口中不断打转，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想起来了，那时候，第一次有人告诉他妈妈得了病的时候，他才十岁，江南现在，只会比他难过。

“你说啊！”

江南朝他喊，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糖尿病晚期。”

糖尿病晚期

晚期。

恍然间，五个字在她脑海里不断闪现，像是一道枷锁，深深绊住她，

“你？你说什么？”

她满脸不可置信，她告诉自己是假的，可是怎么也忍不住。

她伸手在脸颊上摸了摸，刚刚不是哭不出了么怎么还会有眼泪呢？

“江南，还可以治疗的。”

贺归没回她，只说了一句。

江南终于，最后一丝心里防线好像崩塌了，她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贺归一把扶住她，抱住她，他宁愿所有的痛苦，都让他一人承担，也不像看到她现在这样。

江南爬在他的肩上，可是却没有哭了，远处走开的医生，打破了这一片沉寂。

“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我，我是，她是我外婆！”

江南急切的过去。

“好，跟我过来，我们说一下具体的情况。”

医生脸上角色沉重，江南也默默跟过去，医生说了许久，江南都在安静的听着，许久许久，江南缓缓抬头，

“还，还有多久的时间？”

“这不好说，因为已经是晚期病变了，导致的脑梗塞，所以，调理的好，或许，还有，半年吧。”

晚期。

脑梗塞。

半年。

字字如刀，刺在江南的心头。

“好，谢谢医生，我知道了。”

转身贺归和江南跟着医生进去，医生给外婆检查了身体状况，还算稳定后，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