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禾很快被抬入了救护车，送去了医院，她根本顾不得思考，雨越下越大，淋的她眼睛睁不开，索性直接伸手拦住了一辆车租车跟了上去。

她到医院的时候，许一禾还在手术室。

她靠在白色的墙面上，刺鼻的消毒水味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阵阵阴风从她面前吹过，看着门帘上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跳动着，恐惧不断侵蚀着她的心。

面色惨白，指间已经毫无血色，掌心内也早已掐出了一道道红印，可是她不敢总一口气。

“一禾！一禾啊，你怎么了啊！”

江南闻声看去，是他的爷爷奶奶。

两个老人互相搀扶，一步一步朝手术室跑过来，眼睛已经哭的红肿，江南看着，已然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们。

她拖鞋步子，走到他们面前，

“对不起。”

“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是我害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

江南在他们跟前，低下头，一句又一句，眼泪一滴一滴啪嗒啪嗒掉落在地板上。

她真的不知道除了对不起，她还能说些什么。

“天哪！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许一禾的奶奶难以接受，瘫倒在地上，江南想伸手去扶，可是手到了半空中，却缩了回来。

她有什么资格呢？都是她害的，不是么？

啪嗒一声，手术室的门开了。

“啊，医生，我孙子，我孙子他怎么样啊？”

“是啊医生，他没事吧？”

“病人家属过来，我和你们说明情况。”

爷爷奶奶跟着医生过去，江南眼看着也想过去，可是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却不敢动。

“你也过来吧。”

许一禾的爷爷走了两步，回头对她说。

江南听了，点了点头，赶紧跟了上去。

医生办公室。

“因为撞击的位置不是在头部，所以，病人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了，麻醉效果过去，应该可以醒了。”

听到这句话，大家都像吃了定心丸，江南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稍稍放下了。

“那，那他……”

“只是，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

江南蓦然抬眼，

“但是什么？”

“但是，病人撞击的部位，在腿部，正好撞到了关节处，所以，可能以后都无法行走了。”

“也希望你们家属做好准备，也及时疏通病人的心理。”

后来，江南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走回去的，一路上，只有医生的话，不断在她脑海回放。

以后，永远都不能行走了。

不能行走了，坐一辈子轮椅么？

江南简直不敢想。

她知道的，一生的梦想，不过就是奔跑在篮球场上，她见过她在篮球场上发光的样子，那里，才是属于他的。

她也知道，他刚拿到了省篮球队的入对通知，只要高考过后，他就有资格进省队了，可是现在却要告诉他，以后，永远都不能在碰篮球了，这和让他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一刻，江南才彻底明白，不是所有事情，都有是非因果的，有些事情，开始即是结局。

她也知道，她这辈子，和贺归，再也没有可能了。

晚上她在许一禾的病房外呆了一夜，第二天醒了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爸爸妈妈都从美国回来了。

她站在门口，一时不知是进还是出。

“你进来吧。”

许一禾看见她站在门口，对她说。

“哦……哦好。”

江南听到许一禾话，赶紧进去了。

她站在他的窗边，看着他，眼睛里再也没有往日的光了，他不该这样的。

许一禾，他这个人，阳光热血，不拘一格，该配的上世间所有美好的词语，总之，不该是现在这样。

穿着规规矩矩的病号服，无力地靠在病床上，这都是她害的。

“妈，你出去吧。我想和江南说会话。”

他的声音还是很好听，可是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好，那妈妈出去了。”

……

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沉寂。

“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走路了？”

江南听到他说话，抬头，却不敢看着他，她没说话。

“我妈他们都不告诉我，但是我猜到了的，所以你也不用瞒着我。”

…

“对不起，许一禾，对不起。”

此时此刻，她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不是你和我说的么，我们之间，永远不用说对不起。”

许一禾说这话的时候还在笑，苍白的嘴角微微上扬，可是她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她忍住了想哭的冲动，没有说话。

“挺好的了，我被撞飞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会死呢，没想到我还挺幸运，捡回了一条命。”

……

“你说句话啊，低着头干嘛。”

……

“对不起。”

“你又来，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能冲上去，那就是我自愿的，和你没关系。”

“诶呦，我这不没事么，你放心好了，以后，就算没有这两条腿，爷一样罩着你！”

“许一禾！”

他越说，江南就越难过，她喊住他，让他别说了。

他看着她泪眼汪汪，又不忍心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多大点事啊。”

他说完这句，声音放柔了，像是说给她听，也说给自己听。

“我不后悔，江南，再来一次，再来几十次，我还是会推开你的。”

江南终于听不下去了，她转身跑了出去，她漫无目的地在医院的走廊里跑着，然后跑出了医院。

她了解他的，别人对他的一点好，他能记一辈子。

最后，她回了外婆的病房，外婆还没醒，她看了一眼日历，才想起来，今天是15号。

她手机昨晚就没电了，一直关机，充上电才开了机。

很多贺归发来的电话，她按了回去，

“喂？”

“怎么又不接电话？”

贺归冷声问她，

“手里没电了，关机了，刚刚才开开，你别凶我。”

江南委屈巴巴的，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想哭。

她声音一不对，贺归的心就软了，

“没凶你。”

还有

“生日快乐。”

“谢谢，你也要快乐。”

贺归，你一定要快乐，比我更快乐，我才能安心。

她又说了一会，挂了电话，她没和他说奶奶住院的事，也没和他说许一禾的事，她知道的，他们没可能了，从许文峰出现的那一刻，他们就注定了。

她走了一会，又往许一禾的病房走，走到门口，听见里面发生了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