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兮长安其实也有几分抱歉。

相比这里的原住民蛇的家族，知根知底的人家，初来乍到的猫的家族似乎有些放不开。

心有所求，就会变得小心翼翼，哪怕傲娇如猫。

他们不是不明白，有了这一份神的领养契约书，方方面面已经有了交待。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他接下了。

不过，他们还是谨慎选择更加稳妥的法子，譬如继续在外面静待尘埃落定，跟着自家少爷一起回来。

凤兮长安冲他们略微点头，他们便告辞离开。

神的家族欣赏这样的心存敬畏，顾全大局。凤兮长安低头看亲卫拿来的那一封贺电，家族刚刚转发的，还是有一刻出了神：

这件事，家族已经定了基调，西深渊的神亲至，唯一明明白白的消息就是“意外”二字的结论。

大概是在外自在惯了的自尊作祟，他总觉得有疏忽的地方，游丝似的抓不住。

家族也是最近才有所察觉吧。

就像她一样的失控。

西深渊家族就这样。敢为世家先的冒险精神，如神的乐游原上的野草，疯狂在他们的血液里滋长。

近朱者赤么。凤兮长安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当真像脱了缰的野马，在异域的神的沙漠星空一刻迷失的肃然敬仰。

不走出来，真的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宽广。

这样的纵马扬鞭，疯狂雀跃，放肆大胆，差一点葬身在不起眼的蛊虫的口腹之欲下。手腕上神的环都损坏了，里面神的牌和私人物品全部报废。

一地散落的神的水晶碎片，只听得蚕咀嚼桑叶般的沙沙声，贴着头皮蠕蠕而动。在神的西京城活到现在，想都不敢想。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神的环，荒诞如白日梦一场。

也就是在那一刻，凤兮长安以为他要死了，突然想了起来，神的牌遮掩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手腕上的镯子垂下银饰细碎的清音，也像蝶恋花。

他福灵心至捉了她的手，趁机表明心意：“见你如此，我很欢喜。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如同禁忌的魔咒。这里的人相信，一个人在死前想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他最爱的人。

情之所至，天眼开启，穿越回不知多久的从前。

那本是灵魂碎片溯源的彼岸，可在他眼中却只剩下经年的黑白，一开始就像在看别人的故事。

画面中的他突然回头，撞开她遮掩的神的牌。一瞬间，他们脸的距离只有寸许，彼此毛孔的呼吸和皮肤温度都似乎感觉得到：“那你能不能先给我解释一下，这些都是什么？”

夜明珠似的灯火照着账簿，很亮，密密麻麻的，朱红的印鉴，都是三个字：

雪花银。

是他账上的神的钱。他知道，他同意的，可这个私章他真不知道。

“这……这是我们取钱的印鉴。我说了算，神的钱，都在我这里。”她说，我们。

后面的话，被他的唇覆盖阻拦。中间她又要故技重施，用神的牌推开他，可这一次他握紧了她的手。

“把账簿给我。”

“明天。”他连神的牌一起藏身后。

“我要算账啊，明天是神的清算日。”最后，和他一起跌落帐幔低垂的软榻之上。

暖香扑鼻。

“给我收起，还有账票。”她不及他手长，眼前的暖帐薄若月影，被褥滑如丝素。

泥足深陷似的。被他一手抱住，够不到。

他随手塞枕下，握着她腕上垂下的那一枚小小的白骨私章的时候，还是觉得那一刻的她，美得不可方物。

就是这样的一枚白骨指环吧。他用手指勾搭着，看得她还是低了头，如梦中少女般敛眉不语。

他没来由的冒出一句话：“明月知我心，娶妻当如是。”

“我亦如是。”只浅浅一答，他便执住她指尖往怀里揽去。

她的眼睫很长，吻上她眉眼的时候，他忍不住承诺：“海枯石烂，白骨同眠。”

他们纠缠，融化，似交颈鸳鸯，相拥而眠。屋外，落雨打湿一地碎花。

他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他知道，家族神的缄默的背后，也有大局为重的克制。就是这样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一刻向往么。

总是在他的骨子里叫嚣躁动，跃跃欲试。

将那个镯子递给她的时候，他也没有说明白，而她也没有问，默默地止了泪。

耳后的鞭痕，清晰而凛冽，抽过昨夜辗转的依稀吻痕就像抽在他脸上似的，让他总在看。

而她依稀察觉了，来之前新盘的发髻形如蝴蝶，发饰熠熠也藏不住。与她无关，她只是蝴蝶家族的明月公主……凤兮长安自神的灵魂碎片的返祖深渊挣扎着醒过来，屋子里只得他一人，小楼里很是安静。

他瞧见同行的亲卫正在接受家族的询问，其余人呢。

恍然仍在梦中。

一半是来如春梦几多时的天空，一半是去似朝云无觅处的深渊。

神的清算日么。

他突然想了起来，还真是。

海枯石烂，白骨（百蛊）同眠，醒来的他都被神的牌的魔法领域笼罩着，驱蛊呢。

折腾了几日。

只是循例观察七日，这一次异常严格。而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他也不好坚持。

三天驱蛊后，写影响评估的同时，还要观察着比翼蝶的孵化。他说，“制衡无处不在。沙漠星空的蛊都被策反，白的是原住民。他们也在观察，说是一种奇妙的共生，我们暂时保密。”

他不能说，其实也奇怪过。那是蝴蝶家族和猫的家族共同培育出来的明月蛊。

它们目前只在沙漠星空。但三年验收评估只得了一个优等，家族的关注随之转移。沙漠星空原也打算收割完这一茬，明年改养其他。

是神殿提供的金山绿洲的佼佼者吧。历经三个以上神的异域检测，相对恒定，凤兮长安见到了神的西京城的安全评估。

这一年，他们在南疆神的异域推广。他也有所耳闻，说这原就是神的一种香料，是经济作物，安全可控，回报率高，荒漠也可大面积推广。

而他们评估验收后，提出要全部的资料。

也就是说，他们看好西深渊家族提交的蔷薇蛊。北疆的银沙骨冢已经前期育种，反响不错。

随后，结束七天观察的凤兮长安就接到了警报解除的军中内部传达的消息。

他多问了一句，也只得到西深渊的神来了南疆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