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人别骂短,打人别打脸。
被沈月恒当众点出了自己当年的奇耻大糗,窦钊有些气急败坏,他指着沈月恒的鼻子:“姓沈的,嘚瑟什么?你马上就要滚蛋了知道么?”
“得罪了我彪哥,还想在台里混?你怕是想瞎了心!”
沈月恒用手指着面前的三脚架,看着窦钊轻蔑一笑:“是啊,那个彪子我都不在乎,你觉得我会在乎你么?”
“当狗可以,别当炮灰。”
“对自己好一点,别逼我对你太残忍。”
窦钊心里面一寒。
想到了张彪被打折的胳膊,果然不敢再哔哔了。
“你快点的!我还有事!”虽然嘴上还在给自己找场子,但是气势已经下降了很多。
“你走吧,这条不用你拍,我自己来就行。”
沈月恒走过去,打开摄像机,调白、换滤色片。
“哼,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早晚被扫地出门的货!”窦钊心中不屑。
他没走,躲在一边冷眼旁观,想看看沈月恒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然后就可以去张彪那里打小报告了。
只是沈月恒的迷之操作,实在是让窦钊看不明白。
沈月恒从随身的方便袋里面,拿出来了两块长方形的白布和一盒红色的颜料。
并排挂在了架子上。
然后在左边那块白布的正中间,用颜料染上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圈。
接着沈月恒就打开了摄像机,不过是录制了半分钟,就已经收工了。
就这?
这就是你要拍的广告?
太土,太low,逊爆了好不好?
所以这是沈月恒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了么?
窦钊自作聪明给沈月恒下了定义。
完成了拍摄,沈月恒心情很好。
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看着窦钊一脸便秘的表情:“怎么?不信我这广告能火么?”
窦钊摇头的频率比看门狗迎接主人的甩尾还要夸张:“当然不信了,这破广告能火简直是天理不容。”
沈月恒已经走到了门口,忽然想起了上一个世界很流行的一句话,不妨送给这个势利小人:“破广告?今天你爱答不理,明天你就高攀不起了。”
窦钊狂笑:“哈哈哈!我高攀不起?这是今年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敢不敢和我打赌?这破洗衣粉要是能卖火了,我吃屎三斤!否则,你吃怎么样?”
沈月恒摇头:“不赌。”
窦钊得意:“怎么?怕了么?”
沈月恒已经走出了摄影棚,轻飘飘地留下了一句话:“不是怕,只是不想有机会让你骗吃骗喝。”
是啊。
这广告是用来打张总监脸的。
打你窦钊?
你还不配!
……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在非编上上载了拍摄的素材,因为不过20多秒,所以只有几十兆,几乎瞬间完成。
这个广告最牛的是创意,创意之外,不论是拍摄,还是后期编辑都无比简单,甚至不用专用设备,随便从网上下载几个影音软件都能完成。
所以仅仅又用了五分钟,一条15秒的广告片就已经制作完毕。
加入到了播出单中,首播凌晨零点。
眼见着已经过了下班时间10分钟,沈月恒关灯、锁门,下班。
每次都拖后10分钟下班是沈月恒一个很个人的习惯,因为他不喜欢和很多人一起坐电梯。
不喜欢本来不熟的人,却被迫拉近到了一个那么亲密的距离。
……
地铁三号线转五号线。
从单位到出租屋,要50分钟的时间。
那是京州为数不多的LC区,楼房低矮破旧,水电暖设施时灵时不灵。
但房东都是京州本地土著,当年依靠福利分房政策积累了房产,现在过起了优哉游哉的包租公生活。
他们一方面看不起外地人,有着浓情化不开的优越感。
同时又离不开外地人,没了外地人的房租,他们一事无成。
……
“我的梦想在哪里?
我看不到!
但我好想要!
为了理想
我不顾一切!”
京州的地下通道,经常会看到看到很多的流浪歌手。
作为全国的文娱中心,或者为了谋生,或者为了音乐梦想,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艺术青年来京州逐梦。
当然,成功的永远都是少数。
大多数人梦碎了无痕。
就像眼前这位,尽管他故意蓄起了胡子,留着长发,营造出一幅沧桑模样,但最近半个月几乎天天经过这里的沈月恒知道,其实他还很年轻,甚至可能刚刚成年。
因为喜欢音乐,所以沈月恒与他谈过几次,知道他叫峰子,来自南方的一个总是下着淅沥小雨的小城。
地上的吉他盒里面,零散着扔着几张十块、五块的票子。
移动支付的普及,让大家逐渐都抛弃了身上带零钱的习惯,街头艺人的处境更加艰难。
峰子一天的收入,仅仅够路边小店两碗多加油菜,不加蛋的拉面。
但他唱的很投入。
虽然从沈月恒半个月的观察来看,他的唱功平平,此时选的这首歌更是平庸之极。
歌名《不顾一切》,是一首励志歌曲,但歌词完全是由鸡汤式的口号堆砌起来,歌手唱的时候连自己都感动不了,又怎么能打动听众?
这样的选歌水平,仅仅依靠热爱,不足以支持峰子走音乐这条路。
别说被星探发现签约发片,就连酒吧驻唱的资格都欠奉。
但沈月恒没有丝毫的轻视之心,任何为了梦想努力的人都值得尊敬。
就像得到系统之前的自己一样。
哪怕最后头破血流、一事无成。
但至少我曾经努力过。
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
现在,自己得到了系统,成功指日可待。
也有了帮助别人的能力。
作为一个文娱系统持有者,我们并不生产音乐,我们只是两个世界的搬运工。
既然早晚都要搬运,那为什么不从现在开始呢?
把之前那个的世界的精神财富传播到这个世界上,当一个文化的沟通使者,即是自己的义务,也是不甘于平凡,实现当大明星的必由手段。
……
“你休息一下,把吉他给我。”沈月恒伸出了手。
峰子一愣,发现是那位给过自己几次热水的年轻人,于是没有反对,递过了琴。
沈月恒试了试和弦,这把琴的音色有些糙,音准有些飘,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曾经作为传媒大学十佳校园歌手的第十一名,沈月恒不是输给了实力,只是输给了黑幕。
不管是唱功,还是钢琴、吉他这些乐器的操控水平,沈月恒都称得上是业余水平中的佼佼者。
唱歌是从小跟着收音机里面的美声唱法开始学的,高中时已经在大合唱中担任领唱了。
大学之前,因为成本的关系,只买得起口琴和笛子,所以不擅长乐器。
但传媒大学的乐器楼练习是不收费的,给了沈月恒学习乐器的机会。
琴房,是除了图书馆后,他去的最多的地方。
虽然非音乐系的学生每周才有一节乐器课实践的机会,但沈月恒从大一就开始义务帮琴房擦玻璃,从1层到7层,擦了174块后,他得到了可以随时进入琴房练习的机会。
琴房主管不是没有请清洁工人的经费,后来他对记者说,当我看到一个学生为了能多练琴而把自己像一个蜘蛛人一样吊在7层窗外时,就觉得自己让他练琴,不是给他一个机会,而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一个若干年后,因为某大人物功成名就后,成为他励志传奇中一部分的机会。
……
地下通道的人不多。
这一段的顶灯前几天坏了几盏,光线尤为昏暗,使得行人因为缺少安全感,而更加行色匆匆。
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疲惫、焦虑或者冷漠。
就在这时,这个世界,第一次出现了那个世界的歌声。
“该不该搁下重重的壳
寻找到底哪里有蓝天”
好的音乐,有一种魔力。
只有两句,却轻易打动了听者的心。
有的人一愣,有的人一呆。
三三两两,停住了脚步。
峰子的眼睛直了,他看着波动的琴弦,心中已经认定,就算在这唱一个月分文不入,但听到这么一首歌就已经完全值得。
文员张晓红是行人中的一个。
耳边传进的旋律,明显与之前的歌声有着难以说明,却无比深刻的不同。
她想多听一会儿,但想着经理催促整理会议记录的丑恶嘴脸,自叹没有停下来听歌的时间,义无反顾,往通道尽头走去。
今晚12点之前,别想睡了。
尽头是楼梯,斜着向上,很长很陡。
张晓红白天在公司服务了三个会议,站了5个小时,倒水73杯,复印文件413页,还为了仪态必须穿高跟鞋,此时已经是筋疲力尽。
这又长又硬的楼梯,似乎永远没有终点。
背包里厚厚的会议资料,仿佛一个巨大的壳,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酸软的身体已经不堪其重。
上楼梯的时候,脚下一扭,身子没倒,背包里面的东西却掉了出来。
“随着轻轻的风轻轻的飘
历经的伤都不感觉疼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等待阳光静静看着它的脸
小小的天
有大大的梦想
重重的壳裹着轻轻的仰望”
张晓红觉得眼睛微微有些湿热。
她不想自作多情,但真的恍惚之间觉得这是专门写给自己的歌。
她知道京海粤不相信眼泪,所以她倔强地45度看天,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样。
二流学校毕业,从实习生开始苦苦打拼,故乡的人以为自己到了大地方已经出人头地,但大城市的苦、大城市的累,大城市的冷漠与心碎,只有自己知道。
不是没想过回到家乡,只是还不甘心,还有梦想。
还像一个蜗牛一样,想一步一步往上爬。
她知道大城市虽然冰冷,但至少还有向上的通道。
她不顾从背包里面掉出来的文件,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录制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