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放假也就那么三天时间,跟周末也差不了多少,回去祭扫踏青以后,池浅月便在家里无所事事了。
池家是一个麻将世家,别人的家族群名都是“我爱我家”、“相亲相爱一家人”什么的,池家的群名是“麻坛高手清一色”所以既然放假,那当然是要搓上几圈。
池爸爸和池妈妈一坐上桌子,池浅月就只能无聊的看爷爷家的黑白电视。
做为家里目前唯一一个大学生,不教池浅月打麻将是家里心照不宣的事情,奶奶看见池浅月回来,也是笑眯着眼睛,她朝池浅月挥挥手说:“来!”
池浅月跟着奶奶走到卧室门口,看着奶奶从老古董衣柜里颤巍巍翻出一个塑料袋。
“拿去吃!”奶奶笑眯眯的说。
果然,奶奶又囤了一些好吃的欢斗,也就是现在常见的米花团子。池浅月接过来心情十分复杂。
其他孙孙辈的孩子,除了池浅月和池家媛,都成家立业了,能愿意吃这欢斗的小侠们不多了。奶奶十分欣慰,搬着小板凳去看大人打牌去了。
奶奶来了,爷爷就从牌桌上下来,把位置让给了她,一个人去院子里喂喂小鸟,拔拔烟。
池浅月看了看爷爷,能回来见到他感觉真好,有一个遗憾的事情,不知道能不能重新来的时候补上,于是她想了想,走过去喊了一声爷爷。
爷爷回头看了看她,笑呵呵的说:“搞轰个啊?干嘛的意思”
“爷爷,我听爸爸说我们祖上是从肥东跑鬼子返来庐城的,我们最近学了一些文学课业,我觉得古时候那些传承的故事很有意思,你能不能给我讲讲我们祖上的一些故事呀?我想听听。”池浅月脸上一脸乖巧可爱。
誊抄家谱是大学毕业爷爷不在以后的事情,所以她现在不能直说,爷爷,我爸爸跟我讲过什么什么,毕竟爸爸这回压根没有讲过任何东西,她当年这个时候,对整个池家的印象还只是“麻将世家”,只知道他们池家的长寿秘方是:
“喝小酒、蹄髈汤和打麻将”
爷爷是民国时候出生的人,比池浅月其他同学的爷爷都至少大个好几岁,甚至和一些同学的太太差不多大,他那有很多的故事,一直也没有人主动说过要听,见池浅月感兴趣,他便笑了起来。
“吼吼!那故事可就长啦!”
爷爷于是开心的搬了把椅子,捧上他的茶缸子,叫池浅月坐过来一点。
爷爷说的故事也不是特别的多,大致谈到的和池浅月爸爸说的一样,祖上是做皮具生意的商人,池浅月的老太爷娶了两房太太,一个负责打理家里事务,一个很漂亮很时髦,随着老太爷一起出门去经商。
“后来啊,有一年天降大雨。”爷爷顿了顿,喝了一口茶。
一听又是大雨,池浅月的脑袋感觉有点大……
“那新进的一批上好的牛皮啊!全部泡水了!”爷爷讲到这里还非常的心疼:“皮子哪能泡水呢?一逮上水,全部都报废了!你老太爷一下子,就气吐了血!”
池浅月同情的看了看爷爷,爷爷惋惜的说:“从那以后,我们就家道中落了,生意也不行了,我学也没上完,就去学手艺了。”
爷爷说的学手艺,便是池浅月这一回想要提及的重点,她没有着急说,还是等着爷爷继续说故事。
爷爷于是又继续谈起当年上学怎么偷偷带一个小酒壶上学校偷喝酒,说到高兴的地方,就开心的笑起来。
但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场大火,把老家的房子烧掉了,爷爷的眼神也暗淡了下去,他比划着跟池浅月说:“唉,能怎么办呢,就沿着铁路线,上城里来了。”
爷爷又回忆了一些进城以后的故事,池浅月都笑眯眯的听着。
“家月居然跟爹爹能聊起来!”池浅月的大伯家哥哥池家文好奇的端着茶杯走到桌前说:“小丫头居然喜欢听爹爹讲故事。”
“哦?”
大家都好奇的探头看了看,还真的,真是稀奇。
“爹爹肯定又开始讲跑鬼子返的故事了。”二伯家的姐姐池家丽笑着说:“爹爹的故事反过来倒过去不就那一些,也就家月脾气好,愿意听爹爹唠叨这些。”
爹爹,是庐城人对爷爷的称呼,家月,是池浅月按辈分的名字,只是池老爸觉得池家月听起来太局限,水中捞月都捞在了房子里,所以当时叫了池浅月,就比较有意境了。
大人们打牌打的正是兴头上,于是也没有人过多去管爷爷究竟讲了什么故事。
直到爷爷突然摇着头站起来,一边摆手一边说:“你怎么想学这个?不行不行!”
“爷爷!”池浅月撒娇起来。
“真的不行!”爷爷说:“你怎么能学这个!?你一个大学生,就是要好好学习,给我们老池家增光添彩,学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学这个?不行不行!”
“这个不也是家族手艺吗!”池浅月说:“我也想传承一下我们家族的文化嘛!爷爷你是不是重男轻女,所以不传给我!”
一听这话,大家的耳朵都竖了起来,看牌的长辈纷纷停下来手里的动作,池浅月的哥哥姐姐则端着茶杯凑到了门口。
“爹爹,家月这是想学什么?”池家文好奇的问道:“有什么传家宝,也要带我一个呀!”
“你就别凑热闹了!”爷爷一脸严肃,有点要生气了。
“那还用讲,家族传承,那肯定是……家月想学打麻将!”池家丽拍拍大腿说:“我讲的对吧?其实怎么不能学,麻将可是国粹唻,家月,别急!爹爹不教你,回头我教你!”
“讲的甚个话!”爷爷把拐杖一捣,真的生气了。
“阿爷不要生气!小孩不懂事!我回家教育她!”池爸爸赶紧走过来,他扭头对池浅月说:“你搞什么?好好的学什么打麻将!有这功夫不能好好学习嘛!”
“我……我没说我要学打麻将啊!”看着旁边所有长辈关切的目光,池浅月无语了,她只能委屈巴巴的说:“我连扑克牌我都打不好,我学打麻将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