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染闻到酒气，秀眉微皱，避开了他的触碰。

看了一眼手术室，问不远出的两个人，“她怎么样了？”

纪小桐当然知道妹妹口中的“她”是谁，回道：“一直都在昏迷，没有醒来过。今天情况突然恶化，被推进手术室。现在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

她说的确实是实话，李瑜被推进手术室，主治医生和护士，一直在忙着手术，没人出来告诉他们病人的具体情况。

纪青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有些尴尬。他是个爱面子的，也是个暴脾气。

纪小染避开他的触碰，又无视了他的存在，让他觉得自己在女儿女婿面前丢了面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火气蹭蹭蹭的往上涨，再加上他本来就对这个小女儿有很多不满，也不管这是在哪儿，指着纪小染就在那大喊：“你出去几年翅膀硬了，觉得家里没人能管的了你了是不是？”

“是谁教的你，这么没礼貌，连爸妈都不会喊了吗？”

纪小染心中嗤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脾气还是没变。

她以为见过死亡的人，会有所改变。

可，终究只是她以为……

有些人，无论发生什么，骨子里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纪小染有些庆幸，自己不是被眼前这个人带大的。

否则的话，她还不知道自己会成什么样子……

纪小桐和文迟察觉到事情不对，立即上前隔开了两人，“爸，小染她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您也知道，她从小就这样，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消消气。”说完，纪小桐又扯了扯纪小染的外套，想让她服个软。

纪小染“呵”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桃花眼中寒光乍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的脾气会收一收，没想到啊你非但没有变，反而还变本加厉！”她说话的语气如极地的冰川，冷的骇人没有一丝温度……

父女俩一直这样，一见面就吵，大概从她出生开始，就注定了俩人不能好好说话……

“啪”纪青气急了，扬起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纪小桐和文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连忙把两个人拉开。

纪小染被他一巴掌打的有点懵，就这样被姐姐拉开。

她用舌头抵了抵自己的右脸，火辣辣的疼，依稀还能看见一个掌印。她突的笑了，桃花眸中寒意更胜，仿佛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冻住。

她拿开纪小桐的手，一步一步朝纪青走过去，周围的温度迅速降低，浑身气势顿开，“你从来都是这样，但凡我有一点惹你生气，惹你不顺心，你就打我骂我。”

“还有，至于我有没有礼貌，你没资格问。”

“你……”

“我什么我？”纪小染截了他的话，声音有些激动，“这么多年，你可曾管过我半分？从我出生到现在你又管过多少？你又了解我多少？”

“你一点也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吃西葫芦会吐，你不知道我不爱吃鱼。却每次都自作聪明说我最喜欢吃鱼……

躺在急救室里的人也一样，一副很了解她的样子……

你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说我没有礼貌，又有什么资格做我的父亲……

“吵什么吵，这里是医院。要吵出去吵。”这边的声音有点大，惊动了护士。

纪小桐向护士说了声“抱歉”，想要把他们拉开。却被纪小染甩开。

她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眼底是无尽的悲伤。

纪青的心被狠狠地刺痛，有些喘不过气，就那样看着她一步一步，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

外面的雨还在下，似乎比来的时候更大了。

路上的人比以往少了很多，纪小染像失了魂一样，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她曾经想过，努力的去修复她与父母之间的隔阂。

可是，为什么？

她与他们越来越远了呢？

很多人都说，她脾气暴躁，说话不经过大脑。

可是啊，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说话不经过大脑，脾气暴躁的人，对自己的父母，隐藏了所有的委屈。

报喜不报忧……

她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八点多，把车钥匙随意一扔，游魂似的进了客厅。

江辞看到浑身上下湿透了的纪小染，吓了一跳。

江辞知道，纪小染身体虚弱，免疫力很低，很容易感冒发烧，更何况是淋了雨。

孟扶桑出去还没有回来，于是他就催促着让她去洗了个热水澡，驱驱身上的寒气，自己则去厨房煮了点姜汤。

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您可真能做，早晚把自己得把自己做死。”

“哎，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遇到你。”

“你说说你，我天天跟个老妈妈似的搁你跟前儿唠叨，你倒好，一点也不听，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作死你算了……”

嘀咕完，还是认命的去给她熬姜汤……

……

纪小染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孟扶桑刚巧从外边回来。

他刚到客厅，就看到纪小染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坐在沙发上，金色卷发的发梢还滴着水。

九月的天，夜里有些凉，阳台的窗并没有关，吹来阵阵冷风。孟扶桑看着衣衫单薄的纪小染坐在沙发上，俊脸一黑，走到阳台把窗户关上，又去浴室拿了个干净的毛巾，坐在沙发上给她擦头发……

江辞看着回来的孟扶桑，仿佛看到了救星般，“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让她把姜汤喝了吧，我是没办法了。”

要说现在纪小染最听谁的话，江辞除了孟扶桑想不出第二个人，毕竟在国外他已经见识到了……

孟扶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姜汤，她不喜欢姜的味道，所以每次喝姜汤都要费很大的功夫……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端着姜汤去厨房加了好些糖，才拿回去让她喝。

纪小染看着桌子上的姜汤，又看了看他，桃花眸中满是抗拒：我能不喝吗？

孟扶桑双手环胸，耸了耸肩：你说呢？！

最终纪小染妥协了，认命的拿起姜汤，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

江辞拿过碗去了厨房，孟扶桑拿起毛巾继续给她擦头发，右脸脸颊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孟扶桑叹了口气，“他打的？”

他没有说名字，两人心知肚明这个“他”是谁。

纪小染没说话，默认了，头埋在抱枕里，情绪不明，任由孟扶桑擦着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