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十日,前朝事情果然就如志锐、文廷式所料一般,许是因为文廷式曾在朝上弹劾过孙毓汶,致使慈禧对他暗中生恨,因而这次一上来就首先拿他开刀祭旗,不仅斥责他“语涉狂诞”,还以“交通宫闱,扰乱朝纲”之罪下懿旨将他革职,并赶出毓庆宫永不录用。
所谓“交通宫闱”,不过也就是那日悄悄跟我说过几句话罢了。
就连文廷式那般小心翼翼的人,一行一动也都没能逃得过慈禧的眼线。
接着便是贬黜志锐。
慈禧将志锐从礼部贬职,好好的礼部右侍郎被派往乌里亚苏台任参赞大臣。
实际上就是发配边疆。
到这一步,慈禧仍不满足,更是欲要撤了满书房、南书房和上书房,因为这三个重要的权力机关均曾上书主战,并主张停办慈禧六旬的庆寿景点。这些主张自然引起慈禧心中的大为不满,大约慈禧早就在暗地里筹谋着要将这三个书房机关撤销的诸多事宜了。
载湉一让再让,文廷式和志锐革职贬黜载湉虽是心痛,却也已经有所准备,无奈之余也不便多说什么打草惊蛇,但撤销书房一事却使得载湉又惊又恼,完全触及到忍让底线,他必是不同意的,在争辩无果后,就请了恭亲王爱新觉罗?奕?出面说话。
后来据说翁同龢也多次向慈禧求情,最后慈禧仅将满书房撤销,保留了南书房和上书房。
安维峻曾上过奏折给载湉,大为斥责李鸿章,说他不但误国,而且卖国,言辞之中更是涉及到慈禧和李莲英,安维峻主张甲午对日抵抗到底,行民族自救之策,载湉曾也给我念过安维峻奏折上头的一句:“皇太后既归政于皇上,若仍事事牵制,将何以上对祖宗,下对天下臣民?”
那时,我轻轻一笑道:“这份奏折若是让老佛爷看到,必定字字诛心。”
载湉浅叹道:“珍儿可知道,安维峻写在奏折上的话正是朕的心里话,可惜朕顾虑太多,不能公开表明。”
我问:“为什么不能?”
载湉吁出一口气道:“朕为了保全安维峻的性命,”说完,他看我一眼,随后又道,“并且朕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公然跟老佛爷彻底撕破脸全无好处。”
也不知道这些分明是上给载湉看的奏折怎么会隔日就莫名其妙地跑到慈禧的案上去了,慈禧在宁寿宫发作,载湉得到消息后,为了保全安维峻的性命,只好亲自下诏将他革职并发遣。
慈禧的这些一连贯的蛮横措施极大的打击了载湉多年积蓄的势力,乍然痛失左膀右臂,载湉更加难以行事。
奸臣当道,良才无容身之地呵!
以慈禧为首的顽固守旧势力更是预谋着欲对政局进行完全的控制,这更加使得载湉忍无可忍,终于在光绪二十四年四月二十三日,载湉在乾清宫召集了所有的军机大臣,并发布上谕:“明定国是,决定变法。”
上谕中提出维新变法的指导思想,即以圣贤义理之学植其根本。
更须博采西学之切于时务者,实力讲学。
又驳斥了攻击维新变法的错误言论,为变法在舆论上扫清了障碍。
大体说明维新变法的第一个项目就是京师大学堂的筹办设想。
明确这个项目需由军机大臣、总署大臣妥述议奏。
并号召编检司员、子弟世职、下级官吏均可报考入学。
新政诏令颁布翌日,慈禧就胁迫载湉宣布,以后凡是授任新职的二品以上官员,皆须到宁寿宫向她谢恩,更要求载湉任命慈禧的亲信大臣瓜尔佳?荣禄为署理直隶总督,以控制京津一带的兵权。
面对慈禧的咄咄逼迫,载湉却并未退缩。
次日,载湉就任命谭嗣同、刘光第、杨锐、林旭为军机章京,赏给四品卿衔,参加新政事宜。
这时,宁寿宫正是一片说笑祥和,李莲英匆匆步进来在慈禧耳边嘟囔了两句话后,慈禧面色一惊,我心里十分清楚必然是因为载湉新政的一些措施让慈禧讶然,又大概是心头被一发触怒,又不好在人前当场就大发雷霆,只能保持着面上的平和笑意,于是慈禧就愈加的坐立难安起来。
珣妃打着一把团扇,上头遍绣蝴蝶杜鹃,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天儿可真是愈加热了,”说着,又扭头对李莲英道,“李安达定要记着多给老佛爷添些冰砖在宁寿宫纳凉。”
李莲英笑得勉强,“奴才不敢忘。”
慈禧侧一侧身子道:“原是哀家不让添的,近来并不嫌热。”
敦宜荣庆皇贵妃抽出绢子捂嘴一笑,“哪里谁人就都跟珣妃似的火烧心呢?”睨一眼慈禧,又笑道:“凭着奴才在长春宫给珣妃添了多少冰砖都还嚷着热!”
瑜贵妃想了想说:“珣妃现在也算是妃位,当承一宫主位,总跟着太妃皇贵妃挤在一处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慈禧“嗯”一声,“是早该搬了,”蹙眉轻轻一叹,又道,“日前因着跟日本的战争才将珣妃搬迁之事暂且搁置了,”慈禧目光扫向珣妃,“珣妃懂事,一直也未提,时日久了,哀家也都忘了干净,幸而今日瑜贵妃提起,否则还不知要等到何时呢!”
说着,慈禧问隆裕:“皇后以为呢?”
隆裕平和道:“奴才回去就着人将启祥宫收拾出来给珣妃娘娘入住。”
慈禧点头,“启祥宫宽阔,珣妃住着也适宜。”
珣妃听了,忙就起身谢恩。
瑜贵妃含笑道:“余的倒没什么,就是启祥宫那几株白玉兰每年春日开得极盛,珣妃住进去本宫也好常去观赏,否则一宫无人,本宫虽心中仰慕却也只敢在门外观望,好不尽兴!”
珣妃笑道:“日后自然是欢迎娘娘常来。”
敦宜荣庆皇贵妃笑道:“这下好了,长春宫倒也更安生。”
瑜贵妃笑看着敦宜荣庆皇贵妃,“各自安度各自营生还不好?”
敦宜荣庆皇贵妃笑道:“本宫也少操心,如何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