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光南赶到基地的时间比吴冬预计的要早很多,但是和陆心蕾的预测基本吻合。
这个男人永远会比他声称的时间更早抵达,在另一个个世界中就是如此在男人记忆中大部分的情况下并不算是什么好习惯,因为那些准时到达约定地点的人往往会因为朗光南提前的抵达而感到内疚。
在原本世界的男人三番五次地或要求或请求之后,这个我行我素地彬彬有礼的男人才稍微更改了一下自己的行事方针,不过并不是说他放弃了提早赶到的习惯,而是开始在赶到地点之后躲在一边,等到时间接近约定的时刻才出现。
在现在这个没有那个男人的世界里,他似乎依然坚持着这种会让人不安的习惯,无论是在庐州慢9等待的五个小时,还是这一次干脆提早了一整晚的行程都印证了这一点。不过现在的女孩没有什么理由,也没有什么资格来提出这一点,毕竟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和上一个世界的两个男孩之间那么无话不谈,而且这样的行动之下得利的也是自己。
所以说在晚上十点左右,看到了在街道的尽头驶来一辆如同夜色般漆黑的重型机车,并最终停在俱乐部基地门口的时候,结束了今天日程表上所有事项,站在房间临街的窗户旁看着夜景的陆心蕾也就猜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咱拿了冠军,拿多点冠军。”在男人的回忆中,依然青涩的朗光南曾经这样宣称,“我肯定先整上三辆摩托自己飙。”
“为啥是三辆,一辆不就够了?”
“一辆停车库里收藏,一辆堵我爹的嘴,一辆飙。”大男孩的思维狡黠而单纯,“不过现在什么牌子的摩托好一点啊。”
“我没研究过,哈雷彗星?”同样年轻的男人确实在这一方面没有什么了解,只是说了一个自己认为比较拉风而耳熟的牌子。
朗光南想了想:“我更喜欢宝马牌子,他们好像也有摩托算了,到时候一个牌子买一辆。”
“你得了吧,现在想这有的没的干啥。”虽然同样对机车这速度和肾上腺素的化身有着浓厚的兴趣,但是在他们面前摆着的依然是直接的难题,“你这不是和小学生一样,一二年级的时候都在纠结选清华好还是北大好。”
“怎么,想想不行啊。”朗光南横过手臂,用手肘戳了一下男人,“不过也是,要是能一步到位,整台哈雷也不错。”
“你这不又开始做梦了。”
曾经似乎来自薄纱之外的,关于两人之间曾经关系的记忆不可避免地再次被唤醒,在属于男人的那一部分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里的朗光南走到了这种地位之后,就难免会启动自己的记忆回忆这一切。
不过不切实际的回忆不是好事,况且这些事完全没有在这个世界里发生过,女孩只是再一次地确认了这些事,也就收起了自己的情绪,披上了一件外套准备下楼迎接一下。
一般来说,依据陆心蕾的宝宝作息,十点之后的时间就已经应该准备休息了,她还保持着这样最基本的可以出门见人的衣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觉得这个男人今晚就会赶来。
情况也确实如此,所以说从她确定了这一点,到她披上外套出门下楼总共也没有用掉三分钟。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找去朗光南的方向,他现在依然是名下的选手,难免可能会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先等在一边是比较合适的。
就这样想着的她,在来到了留给往来人员交接事务的会客室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端坐,盯着手机的朗光南。而正在她犹豫要不要直接走进去的时候,手中手机跳出的一条,署名“”的信息就告诉了她这个男人刚才在干什么。
“您好。”她把手机收回口袋,闪身走了出去,“我自己的疏忽还要麻烦您再跑一趟,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的,”男人的眼神里有一丝讶异,但他并没有忘记更重要的事,“你本来就算是被我强行拉进来的,就把你抛在一边不管的话难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我刚还和冬子联系了一下,他说你大概还没睡,才给你发了消息”
他大概顿了一下:“感觉怎么样?”
“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陆心蕾老老实实地如此回答,不过理由稍微经过了一些艺术加工“可能是我还理解不了这种程度吧。”
她在羁旅基地的这半个下午并不是什么事都没做,在借助吴冬的面子获得了管理人员的同意之后她也趁乱开了几局游戏,当然也没有来得及体会这种俱乐部的氛围。
再加上今天正好也是主队的休息日,这个下午直到现在为止给她的感觉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借宿。
“没有吗,那就太好了,”朗光南点了点头,看上去也有些苦于寻找话题他本来根本没有准备和女孩在今晚碰面,只是打算在这里坐着歇歇脚,给女孩发去的信息也是单纯的通知,所以在她出现在会客室门口的时候,他才会觉得惊讶。
同样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尴尬的不止朗光南,事实上陆心蕾现在也觉得自己直接下来的行为不是非常妥当,只不过以当时的立场,在明知道对方已经赶到的情况下不来打个照面她着实问心有愧。
这个男人在自己迈出第一步的过程中起到了多大的推动力她不会不领情,虽然俗话有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说法,但是就曾经那个男人对朗光南的印象来看,他想必不会是那种动机极度不纯的人。
在这件事中的朗光南女孩更倾向于将他视为一个为了的可能性而出力的“玩家”,而这样的目标碰上这个男人“要做什么就做到底”的性格确实能够产生自己所见闻的一系列事态。
属于曾经那个男人的部分在自己的心里感叹了一下,如果他现在能够以曾经的躯体出现在朗光南,自己这个曾经的挚友面前,而对方也拥有对自己的回忆的话,他们之间想必免不了一场彻夜的促膝长谈哪怕是在上一个世界中也会如此。
但是这个名叫朗光南的男人在输给自己之后就有意无意地远离了自己的交际圈,他们之间的交流也在那一场另一个游戏的对战之后戛然而止。
这些都是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空想,现在想这些对现状没有任何帮助女孩轻轻摇了摇头,试图把今天以来就盘桓在自己思维中,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记忆甩出去。
以现在自己的立场,装作对方的粉丝来打探一下家底可能会更好一些?或者说现在干脆问一些职业相关的问题?但是以自己对职业圈子的认知来说无论怎么问都是多此一举。
她在面对一个段位和自己接近乃至更高的人的时候,并不是一个擅长开启话题的人,于是也只能等对方提出一些问题。
而朗光南也回应了她的期待,没有让沉默持续太久就问出了问题: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他抛出了第一个问题,表情认真,没有任何调笑的意思。
“啊?嗯”原本以为对方是实在没什么可说只能像相亲一样查户口的陆心蕾在看到对方认真的表情之后,也就顺理成章地觉得对方问这个确实事出有因,“嗯,三月份,七号。怎么了?”
“也没什么,主要是你的合同在正式成年之后需要再签一遍。”这样的信息其实早在陆心蕾正式签下合同的时候就知道了,他这么问一句确实也只是为了打破尴尬,“明天有什么准备吗?”
“需要我准备什么吗?”女孩反问了一句。
“其实也并不需要,那边我们早就打了招呼,而且他们那边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已经放假了,人不会非常多。”朗光南点了点头,“不过还是会有很多职员来关注接下来要打的nr预选和正赛,毕竟在预选赛里的很多队伍都是联赛的直接对手,他们可能会要求你做一些训练什么的确实证明一下”
“不过我觉得他们的训练对你来说没什么压力。”男人轻轻笑了一下,硬朗但不僵硬的面部线条颇能说得上一句英俊。
这样的判断七分是确凿的,而剩下来的三分完全出于男人对女孩的一种类似臆测的信心和女孩内心中属于男人的记忆带来的影响相似,他在看着面前这个小小的,不能用可爱来形容的女孩的时候心中也会不免产生一种异乎寻常但无从捉摸的信任和熟悉感。
而会产生,或者已经产生了这种感觉的人,远远不止他一个。
“训练内容大概是什么?”这样的奇特思维对于女孩来说是完全不知情的,而她出于做好准备的意图也确实应该问一下可能的考核项目,“或者应该说考核吧。”
“首先一点肯定要你的天梯排名这一点你没什么问题,接下来就要看那里能剩多少人了。”男人抬起头,他也对那里的情况不甚了然,“如果人够能打训练赛的话可能会打上两场,不够的话可能就上天梯或者s了。”
随后,朗光南不知为何叹了口气,看上去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讲出来。
总要给明天赶去通州的路上留些话题。想到这里,他也就收回了原本伸开来放松的双腿,准备站起身子:“行了,不早了,今天跑了一路你也辛苦了,早点休息,明天起早一些早去早到吧。”
“嗯,好的,”陆心蕾看着对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也就跟着站起身,预备离开,“您也是,开着摩托车跑这一路应该也不轻松。”
男人并不知道自己路途的最后一百米是在女孩的注视之下结束的,不过他脸上异常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秒钟:“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明天八点出发,可以吗?”
“嗯”女孩现在才了解到对方的计划,“您是要,送我?”
“反正我现在确实除了闲,什么也做不成。”男人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这样的自述已经理由充分,无可辩驳。
不过其实也并不算送。
陆心蕾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要骑着那一辆2015版的新款1000rr巴伐利亚发动机制造厂出品,品控优越,但看上去就不适合两人以上骑乘把自己和自己的行李一起绑在后架上一路飙到通州,甚至在穿好衣服收拾好行装准备下楼的时候还计划了两遍要怎么不失体面地婉拒这种要求。但事实上已经年近不惑的朗光南并不需要她来建议,他选择的出行方式是非常稳妥且没有什么隐患的公交转火车。
虽然比起自己的妄想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是这种平凡无奇的路途还是让现在不是非常熟悉,也有着明显代差的两个人有些无话可说。
直到火车的一程结束,两人在车站等待网约车的时候,男人才拿出了昨天按下不表的话题来。
“那边作为我们的后备队伍,有实力的人还挺多的,”他咀嚼了一下自己的话,“今年2联赛双杀青训队夺冠,他们的主力阵容其实已经有p联赛中下层次队伍的实力了。”
“嗯”
职业选手对女孩来说并不是非常陌生的对手,在天梯顶分的天梯比赛中经常能够路遇自闭上分,在前面挂着俱乐部名称的玩家,和这些选手的正面单线对线也并不算得上少见但是天梯比赛和关系到饭碗的战队任务赛总还是会有些不同的。
而且,虽然p级别的中单自己确实直接对上过太多,不过这并不是一件非常值得专门提一句的事。
“不过不要有心理压力,我这么说也是让你有这么个底,”朗光南吐出一口气,“如果发挥失常打得不好也不用怎么担心的。”
“难不成,就算我达不到你们的预期,还有一个围绕着我组建一个女队的计划吧。”陆心蕾大概猜到了对方一直没有正面说明的一些话。
“是这样没错,倒不如说一开始的计划就是这样,有些人根本没有准备给你这个在青训打效果的机会。”男人点点头,“女队这个事,那边已经牵头搞起来了,我们这边的上层也想跟进说不定过两年还会拉开阵势搞一个女子联赛,我也不太清楚他们都在想什么。”
不是不清楚,只是不愿意关心罢了。
在流量和资本称王的项目里,一支纯粹女性玩家组成的战队天然就会拥有大量的关注度,而这种队伍的成绩不过也只是锦上添花。对资本来说,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建立一支这样的流量队有利无害。
但对于这个项目的竞技水平来说,这种利益至上的方针不算是什么值得效法的行为。
“那这个”陆心蕾自己也不太清楚应该怎么讲起这种行为,但总而言之,这种流量的噱头并不是她真正想要走的路。
虽然可能不是那么耗费心力,而且只要自己任由那些暗流摆布,至少活的也可以很滋润。
她仔细想了一下:“是我的考核不达标的话,就走这套程序吗?”
“不一定。”男人的回答罕见地模棱两可了一下,“我不清楚他们的想法,不过至少我是力挺让你进一线队,或者至少和一线队一起打一些和其他正规队伍的训练赛的,这方面你不用太担心。”
这已经是这个男人能拉扯出来的最好条件了他自己也很讨厌这种全看别人心情的事态。
“不过还好。”女孩接过了话头,“至少在游戏这一方面,什么都是很公平的。”
“只要赢就行了我还挺擅长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