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蓝儿，你也在冬眠吗？”

“砚蓝儿，你也在冬眠吗？”

“砚蓝儿，你也在冬眠吗……”

四野俱寂，连一丝的风声都没有。有的只是唐昊自己的声音，在一遍遍地重复回响着。

唐昊听着自己的声音在避难之城空旷阴森的空间里回响，忽然又打了一个冷颤，头皮一阵发紧，浑身的汗毛倏地一下都立了起来。

其实从他进入这个地下避难之城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嗅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这种味道似乎已经非常非常久远，却又非常熟悉。

唐昊知道，这可能就是那一串音符的久远记忆，然而他仍然不可避免地还是有些害怕。

因为他好像刚刚才发现，这个深埋在地下的避难之城，更像是一座鬼魅之城。

他在这里所说的话，就像是在自问自答，又像是在隔空与鬼魅对话，无论砚蓝儿说没说话，回不回答，这个空间里只有唐昊一个人的声音。

他久久没有听到砚蓝儿的回答，就觉得她好像忽然消失了一样。

其实唐昊也知道，实际上砚蓝儿也并不是真实的存在。她只是一个会说话，能写字的虚拟纸片人一样，只是凭借着语言和文字吗，和他交流着并陪伴着他。

即便她回答了，说话了，也只有唐昊能听得到她的声音。

整个的地下避难之城，仍然只有唐昊一个人的声音，仍然只有他一个人呆立在石亭中的身影。

……

霓虹为什么那么耀眼，那是加班狗们，用自己的生命之火点燃的璀璨。

避难之城的三点钟方向，明明是那颗大大的太阳。但它奄奄一息或明或暗的样子，却让唐昊联想到了南津城的夜晚。

万家灯火，虽然是由燃烧着的生命照亮，却给人以踏实和温暖。

而此时的避难之城，却只有绵绵无尽头的死寂，只有无边无际的阴森森之昏暗。

在人造大太阳微弱的光影下，唐昊的视野里，虽然有钟楼和哥特式建筑的剪影，高楼林立，鳞次栉比，却没有一丝丝的光亮，没有一点点灯火，有的只是一派古墓一般的腐朽和阴森恐怖。

数百万的砚蓝人，都正在这里冬眠……

原来唐昊一直觉得他是和砚蓝儿在一起，此时他忽然意识到，这座深埋地下的避难之城里，其实只有他自己一个鲜活的生灵，以及数百万不知在哪里，不知长得什么样，已经冬眠了万年之久的蓝砚人。

万年的冬眠者，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唐昊曾经三次往返蓝砚星，此时是第一次在这里感觉到了持续的害怕。

“别怕……”

砚蓝儿的声音及时在唐昊的脑海里响起。且一反平常颐气指使不容置疑的味道，语气中竟然第一次有了些许温柔的味道。

“等你下次回来，无论是这里的地下避难之城，还是地面上的一切，都不会是现在的这副样子了。”

“到那时，不但这座地下避难之城会充满生机与活力，就是整个蓝砚大地，都将为你欢呼，为所有生命的复苏而沸腾。”

“到那时，蓝砚的阳光比裂缝的阳光会更加明亮，也更加温暖；蓝砚的生物，比裂缝的生物也更加繁茂而智慧；蓝砚人也比裂缝上的人更加善良而热情……”

“到那时，即便是这座地下避难之城，也将重新恢复往日的丽日蓝天与兴盛繁华。它还会带给你无穷尽的力量和能力，带给你取之不尽的珍宝和财富……”

“到那时，你不但能见到我，还会唤醒我。数百万的蓝砚人，也都在等待着你把他们唤醒。你别忘了，你就是他们今后的王。在他们的辅佐之下，你还将率领蓝砚军团消灭一切来犯之敌，还要去广袤的宇宙中，征伐那些残暴而贪婪的劣等生物……”

此时蓝砚儿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随着她的描述，这座避难之城在唐昊的眼里，已不再是眼前的这副恐怖样子，似乎整个蓝砚星都变得富饶美丽了起来。

唐昊的恐惧感瞬时消逝得无影无踪。

连他刚才问砚蓝儿是否在冬眠这个话题都忘记了。

“不过现在，你该走了……”

砚蓝儿的这句话，一改刚才的温柔和意气风发，忽然就有了些伤感的味道。

“难道……你要留下来，不再和我在一起了吗？”

唐昊很敏锐，立刻就捕捉到了砚蓝儿话语里的另一番意思。

“我要为你下一次的归来做一些准备，好让你到时能顺利地唤醒我……”

唐昊若有所失。

半年来他已经习惯了砚蓝儿的存在，甚至习惯了她忽然的那声“pia……”，以及那只细嫩小手和他脸颊接触时的感觉。

“你别担心……”

蓝砚儿好像也立刻就感觉到了唐昊的心理变化。但她显然是话还没有说完，却好像陷入了思考，或者是还有点犹疑不定。

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儿，砚蓝儿才终于说到，“你看见那座最大最高的宫殿了吗？”

唐昊顺着砚蓝儿的心意，抬眼举目望向山下那片林立的高楼大厦，一座最高而巨大穹顶的朦胧影像进入了他的视野。

“你现在立刻排除一切杂念，集中心力和精神，想象着那座宫殿里有一个正在熟睡中的漂亮女孩儿，想象着她身边的那把小扫帚……”

自从跟随着砚蓝儿来到这座地下不知几千几万米深的避难之城，唐昊就对砚蓝儿的真实存在，或者说是客观存在，已不再怀疑，虽然她至今还没有一个清晰甚至朦胧的一个样子给他参照。

听了她那番对蓝砚星的简要介绍后，唐昊就隐隐感觉到，这个砚蓝儿曾经的真实身份，一定是不一般……

既然她把自己引领到了这里，既然她帮助自己做了一些整个人类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她就一定还会有一些其他的超能力……

至此，唐昊对蓝砚儿的话不再有任何怀疑。他按照砚蓝儿的指引，闭上了眼睛，把思维凝聚一处，努力地想象着那个莫须有的熟睡中的女孩儿，以及她身边可能存在的，同样是有些莫名其妙的那把小扫帚。

然而……

那个熟睡中的女孩儿，貌似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白皙粉嫩的面孔，似乎还带着一点婴儿肥，非常非常可爱。她长长的睫毛很浓很密，非常抢眼非常漂亮，已经完全遮住了她的下眼睑。如果她那长长的眼睫毛，此时能扑闪几下，又该是怎样的惊艳呢？

熟睡中的女孩儿并没有盖着什么被子或毯子，而是只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裙，还露出了一双小巧没穿袜子的小脚丫。

唐昊最为奇怪的是，睡觉或者冬眠状态的她，头上还戴着一顶尖尖的黑色帽子，帽子的下沿处，清晰可见女孩儿金色的一条条小辫子，或盘卷或自然散落的样子。

为什么是黑色的衣裙，黑色的帽子呢？如果换一种颜色或式样，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儿简直就是美丽得世间罕有……

这些杂念刚一露头，唐昊就是猛然一惊。他立刻收回杂念，重新把心力和精神集中到女孩儿手边那把小巧儿而精致的小扫帚上。

“集中你全部的精神之力，把那把小扫帚拉过来……”

砚蓝儿的声音再次响起。唐昊立刻遵照砚蓝儿的意思开始尝试着用心力拉动那把小扫帚。然而那把精致的小扫帚却一动没动。

好久……当唐昊感觉有些精疲力竭时，小扫帚仍然一动没动。

“你还有杂念没有完全排除掉。记住，一定要排除一切杂念，把全部心力百分百地集中在那把小扫帚的身上！”

砚蓝儿的声音不高，却忽然增加了几分严肃的味道。

唐昊有点难为情，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小女孩儿，太可爱了。

他再次闭上眼睛……几次三番，可能足有五六次吧，那把有着黝黑铮亮手柄的小扫帚终于动了起来，然而它刚刚离开床铺悬空不久，就又掉落了下去。

又是几次三番……

小扫帚终于从小女孩儿的手边，从床铺上腾空而起，在朦胧得暗夜一般的空中稳稳地一路飞驰，向着唐昊直直地飞了过来。

唐昊睁开眼，从石凳上站起身，抬手接住了小扫帚。

非常精致而小巧，手感温润，非常轻盈，非常好看。

甚至令他有了一种“小扫帚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