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当洛基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幽暗的山洞里，仿佛回到了最初的家。

……与其说躺不如说是摆。

洛基只剩一个头颅被安安静静地摆在地上。周围空荡一片，只有一个小女孩靠着岩壁坐下。

那女孩看起来最多十四岁上下，穿着一条脏兮兮的麻布裙，身形也是和年龄成正比的娇小。她留着齐肩黑发，红色的双眸呆呆看着地板，看起来有些落寞。

也许是因为她是眼角偏下的下垂眼，才会让她看起来那么胆怯。

女孩的肌肤十分白皙——对比之下也让她身上漆黑的角质鳞片更加明显。那些鳞片好像铠甲甲片，附着在她双颊、手臂裸露的一部分上。

“……喂！你不会就是那条黑色巨龙吧。”

耳边传来陌生的声音，女孩慌张地站了起来，扫视着四周。

洛基努力让脑袋在地面上弹跳，吸引她的注意力：“……我在你右边，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女孩果然注意到他，小心靠了过来，用纤细的小手轻轻抚摸着洛基的天灵盖。

这个举动让洛基多少感到了不爽。

“因为我就住在这里。”

她的声音就是这个年纪女孩的声音，只是说话很轻，像是在呢喃细语。

她是像是看小狗一样，蹲下来，歪过脑袋：“那些坏人都被我赶跑了，你留下来陪陪我，怎么样？”

“那个光头吸血鬼跑了？”

“他和那个半蛇人都被我吓跑了……我们安全了，暂时的。”

魂火在洛基的颅内闪烁，他有些发蒙。

“我叫洛基，那个，你说的那个蛇女应该是我的同伴。我们是附近城镇的冒险者，听说这里有龙鹰出没才来调查——不过没想到会看见一群吸血鬼在围攻你。”

女孩充满歉意，把洛基的颅骨捧了起来：“抱歉……我还以为她是敌人呢。可是为什么那些‘吸血鬼’要来抓我？”

洛基察觉到面前女孩的天真，眼中精光大放。

但他的语气正义无比：“他们想奴役你，把你变成他们的奴隶——吸血鬼都是一帮不讲理的坏东西。还好我们有及时赶到，不然看见他们又摧残一个无辜的灵魂，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果然，女孩听了很开心，声音也开朗一些。

“谢谢你，洛基。我叫斯嘉烈，是个……呃，怪物。我被村子里的人赶了出来，最近才逃到这里。”

她自称为怪物，像是在自虐。

不难想象她都经历过什么，被同村小孩霸凌，被身为大人的农民们嘲笑——不分高低贵贱，总会有人爱好通过嘲笑那些身体异常的同类获得优越感。

洛基明白那种感觉，并为此忿忿不平。

“怪物？你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那些人就是因为没办法和更强的人一起生活，才敢把你赶出来。就像一群鸡不愿意和凤凰待在笼子里，这对你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斯嘉烈勉强笑了一笑：“谢谢……不过我明白的，怪物就是怪物，我不适合和其他人住在一起。”

斯嘉烈手里捧着洛基的头，收紧双臂时，她的身形显得更加瘦小，低头苦笑的样子更是令人心疼。

“喂……你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事才会这么自卑。我也是一个怪物，但我有让其他人愿意和我成为朋友的魔法——可以教给你，那就是靠力量。”

斯嘉烈好奇地把洛基抬起来，直视他空洞的双眼：“是吗？但是……我是被诅咒的怪物。”

“不——你父母身体还健康吗？”

她有些困惑，不知道洛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妈妈还留在村子里，但她从来不告诉我爸爸去了哪里……也许已经死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细不可闻。

作为一个小村姑，斯嘉烈对“巨龙”的存在知之甚少，更无法把自己的异常和其他东西联系起来。

她只知道从生下来开始，村里就没有人喜欢她……只有妈妈除外。

洛基冷哼一声：“谜题解开了。”

“诶？”

“你知不知道你被吸血鬼围攻时的形态是巨龙的模样……你的父亲肯定没有死，也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而是这个世界最高贵的种族之一，巨龙。作为他和人类的混血儿，你理应得到尊重。”

“……高贵？”

洛基发现自己对斯嘉烈的洗脑进行的无比顺利。

既然有善意的谎言，那这也是善意的洗脑，是灌输正确知识、为了她重获自信、自由生活的正义洗脑。

要让她明白自己力量的强大，明白自己的生而不凡。

这样想着，洛基说起了巨龙的形态和传说。他对巨龙的了解不比任何一个法师多上多少，但只要反复强调“巨龙是了不起的种族”，就能改变她不正确的认知。

半龙之躯除了拥有高度魔力亲和之外，还有极具成长性的肉体力量。

更别说这个懵懂女孩只靠一半的血脉，居然就能化身为龙——那是力量缩水，但能喷吐龙息、操纵龙火的真实巨龙。她的天赋可见一斑。

洛基可以没有艾莉克斯、哈娜、露可可任何一人的帮助。但只要有了斯嘉烈，他的复仇之路一定会顺畅许多。

“……所以说，你体内的血脉并非诅咒，而是卓尔不群的赐福。如果你到大城市里去，那里的人都见多识广，会乐意接受你的存在……在山下的林中镇，就算是那个拖着蛇尾巴的蛇女都能自由进出。所以我不会骗你，如果还想以人的姿态继续生活的话，就考虑着进入城市生活吧，那里有你需要的一切。”

斯嘉烈静静地微笑着，看起来十分满足。

“而且，只要你留在这里，那些吸血鬼肯定还要来找麻烦的。”

“……我只听说过城市是什么样的，从来没去城市里生活过。而且我没有钱，也不会赚钱，但我听说在城里生活都要花钱。”

洛基想从墓园之镜中取出钱包，展示金闪闪的金币，但发现连接那个空间通道已经关闭——墓园之镜是休眠状态。他回想起昏厥前的画面……也难怪，如果不是墓园之镜的保护，自己可能连脑袋也剩不下来。

于是他只能尝试用自己的如簧巧舌说服斯嘉烈。

“听着，我很欣赏你的潜力。我有钱，我可以雇用你，你可以靠劳动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我们得想办法在吸血鬼回来之前回到镇子上。”

她一直低垂着的双眼亮了起来：“真的么？”

“如果我们想害你，就不会和那个吸血鬼拼死战斗了。你有什么爱吃的东西么？”

斯嘉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想吃蛋糕……还有烟肉和熏鱼。”

“那我们现在出发——到了林中镇早餐就吃这些！”

“好！”

为了能吃上洛基许诺的好东西，斯嘉烈带上了这个骷髅头，踏上了自己的冒险之路。

“……林中镇。”

她努力想象着城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