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间，有个卫兵向米哈德递来了一张沾着暗红斑点的信纸。

盖在纸张底部的蜡印赫然是卡斯坦因家族的家徽——一对张开的羽翼。

洛基以为那只不过是一封家信。但米哈德只扫了一眼，一双浓眉很快锁在一起。他把信递给爱丽丝菲尔，并耳语了几句……后者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曼弗雷德把猎魔人的遗体送了回来——还有这封信。”

某种程度上，这确实算是一封家信。

洛基好奇上面的内容，接过信纸，一字一句念出了上面优雅的花体字组成的句子。

“致我亲爱的家人们，最近过得还好吗？我麾下的军队不日便会抵达此地，讨回属于我的一切。林中镇很快就会沦陷，其他可悲的城市也将和你们一样。胆敢反对我的人都要死，黑暗是我的领域，墓穴是我的王座！你们勇敢的尸体将成为我的战士，大有作为。衷心祝愿……你们早日死去，曼弗雷德·冯·卡斯坦。”

这份毫充满了中二气息和黑暗文采的家书倒是让洛基得以一窥曼弗雷德的内心世界——看起来不过是另一个内心随着岁月流逝而扭曲的不死者罢了……

洛基把信纸还给了忧心忡忡的爱丽丝菲尔，开口问道：“在死之前，他有没有带回其他有价值的信息？”

这次米哈德直接回答了洛基：“死人可不会说话。我们的斥候很快会回来……不出意料的话，他的不死者大军已经开始朝我们进发了。”

洛基恍然大悟：“所以说，他是信心满满，觉得我们会毫无抵抗地被他杀死吗？……这是从何而来的自信。”

爱丽丝菲尔并没有洛基那么豁达，作为一城之主，她的脑海中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

“我的骑士们已经在加紧筹备城防，请各位不要太过担心。米哈德……广场上的骚乱等下就交给你处理了。然后要在傍晚前封锁城门——我们早就该这么做了。”

敌人不是正常的军队。万一在城中水井里下毒，或者刺杀爱丽丝菲尔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米哈德表示明白，爱丽丝菲尔叹了口气，又告诉洛基：“谢谢你们特意来告知我广场上的事。我明天就会搬进城堡里面，那里更加安全……我希望你们也能来，仆人们会安排好你们的房间。”

“那我们先多谢您的美意了……太太，我这次来还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哦？”

本想站起来离开的爱丽丝菲尔，满脸好奇地看向了洛基。

“我本人修习的同样是黑暗魔法——我和我的同伴清楚如何去和亡灵军队战斗。我们会站在城墙的最前线，那样能发挥最大作用。但对于和曼弗雷德本人的战斗，不知道您现在有什么安排？”

换句话说，洛基不想直面曼弗雷德。

爱丽丝菲尔诚恳地回答了他：“这次守卫城墙的主力是训练有素的民兵部队；我把雇佣的冒险者都归到后备队编制，负责应对可能的奇袭和不死魔物；来自皇家魔法学院的职业法师和护教军会牵制曼弗雷德和其他的吸血鬼……如果能顺利击溃他的部队，他本人自然不值一提。但万一城墙失守的话——将曼弗雷德斩首是唯一翻盘的机会。我清楚你们的力量，也请你们相信我……拜托了。”

她双眼清澈，真挚地看着洛基的面具，仿佛能透过这张木制的纯白面具看到他的眼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洛基也没办法不给她面子。

他扫视在场的所有同伴，虽然除了艾莉克斯大家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但洛基十分信任她们

“……放心，我们会履行合约。不过我可不相信您说的‘清楚我们的力量’这回事，冒险者公会的传言根本不足为信。我会把我们的能力向您好好描述一番……如果时间合适的话。”

他看得出来，爱丽丝菲尔在收到这份战书后会多出很多事要处理。

……说不定会有即使是死到临头，也觉得自己不会被牵连的贵族在。光是把这封信展示给他们，爱丽丝菲尔就能得到许多支持吧。

很快，客厅的沙发上只剩下“第四天灾”的五个人。

她们悠闲喝着茶，吃起了盛在银盘里的点心，交谈刚刚在广场上发生的一切和之前与曼弗雷德战斗的经历。

从她们的身上看不出客人的自觉……连洛基也为这样的自来熟稍微感到了惊讶。

——尤其是斯嘉烈，她似乎已经走出了那惨烈自爆留下的阴影，爱丽丝菲尔前脚刚走，她就把手伸向了那些饼干和精致的蛋糕，开始不停的咀嚼起来。

艾莉克斯转头看向坐在沙发另一端的洛基，疑惑地问道：“那个曼弗雷德，就算是一百年来从收集了不少死者……但他的魔力水平只不过是五级，怎么可能控制一支能威胁林中镇的军队？”

“我又不是他，我怎么会知道……”

露可可抱着茶杯，在意地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侍女，才小声开口：“但你们算是同行啊……多少能猜到一些理由吧。”

洛基摇摇头——然后发现自己确实能想到几种可能。

“亡灵法术的体系和其他法术没什么不同……五级到六级之间是一个分水岭。五级的亡灵法师学习再怎么多的法术，受魔力上限的限制，能控制的亡灵最多也无法超过一千……这个是以最弱小的行尸为基数。”

魔力和精神力的上限是制约一切靠召唤术、契约术战斗的施法者的桎梏。

除非……曼弗雷德有类似墓园之镜那样，类似施法媒介的宝物。比如一根传奇法杖，一本传奇魔导书——一件至宝完全可以打破一个法师的上限，这是洛基的亲身感受。

想到这里，洛基的贪婪之心有些躁动不安起来。

“……也许只是其他的吸血鬼帮他操纵军队，加上他经年累月的收集死者，凑齐了一支所谓的‘不死者大军’。否则只能猜测他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奇遇，提升了自己的某些实力。不管怎么样，他能有必胜的决心，恐怕也有必胜的实力——这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他又扫视众人一眼。

“如果到了危急关头，那时候就不要管什么任务了，自己想办法保命吧……还是小命最重要。”

洛基特意注意着艾莉克斯……她低头看着地板，攥着双拳，一脸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露可可点头表示明白，斯嘉烈吃着东西……好像没有听到自己说话。

只有哈娜冷哼一声。

“不需要您提醒，我还不至于蠢到为别人送命的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