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环对天使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这个问题很少有人想过——天使脑后会发光，就像吸血鬼都是坏东西、奥兰灵创造世界这样的常识一般被无数遍教导，这是理所当然、毋庸置疑的事情。

“从来如此，便对么？”

看了太多遍传颂奥兰灵事迹《圣典，奥兰世界的凡人早已不敢去思考“因为是天使才有光环”，还是“因为有光环才是天使”。

那并不是器官，也不是头盔、王冠一类的工艺品。

而是一种神性的证明。

因为澎湃的圣光和纯洁的信仰，奥兰灵纯粹的力量会在那些身为眷族的天使的身上反映出来。物质化的体现，就是她们脑袋上那道纯洁而夺目的光环。

就像南孚聚能环，一节更比六节强——咳，比起聚能环……天使的所有力量都源自光环，不如说光环才是她们的本体。

那道光环提供了她们肉体以外的全部力量，也是唯一的身份证明。

不过既然是神赐的力量，当天使不再信仰他们的神明……这道光环就会因为主人的腐化而消散，他们也不再会被称作天使。

如果这样的理论太复杂，还有一个所有施法者和大多数冒险者都能理解的常识：失去光环，就等于被天界除名。如果出现了拥有紫黑色魔力、没有光环的奇怪天使——她是堕天使。

艾莉克斯逃回了教堂。

虽然斩杀了曼弗雷德的亡灵法师，但显然那个法师并非这些亡灵的主人。亡灵们失去了指挥，可是仍被源自心底的憎恨开始行动，寻觅并攻击周围的生者。

护教军和士兵在教堂四周苦战，艾莉克斯却无法和他们并肩作战。雷恩站起来招呼也被无视……她捂着胸口，自顾自敲开了教堂的门。

人们坐在烛火通明的室内，从长椅上转过头看着她，担心她是否是来通知不妙的消息。

在确保自己安全之后，艾莉克斯才靠着墙坐下。因为压迫感和剧烈运动导致的呼吸不畅也才逐渐舒缓下来。

“呼……哈……”

一个年轻的教士过来询问她是否受伤需要治疗，被她摆摆手拒绝。

硬化处理后的皮甲像木桶一样梆硬——艾莉克斯把自己从闷热的武装中解放出来，感觉就像鱼儿入水一样舒畅。

但她低头一看，才发现大事不妙。

她赶紧扒开短袖的衣领……实际上透过洁白的布料都能隐约看见，自己胸前正中有一道灼热的紫光，正蛛网般朝着周围蔓延。

“？！”

天使的教育课程里不乏对敌人信息的学习——该被千刀万剐的背叛者们堕天使自然也在此列。

堕天使一般是先堕入邪道，在腐化堕落中慢慢抛弃信仰。

他们完美的躯体可以适应一切力量，有传言其他时间的堕天使还会投向其他比如强化武技的斗气一类的神秘能量……

但在奥兰世界，堕天使都会朝魔法的方向发展。

在光环消散的瞬间，他们会无法抑制的吸收地脉的魔力，在胸口形成一个魔力核心，同时会生长出许多蔓延至四肢百骸、凡人没有的魔力回路。这些无形的回路刻入灵魂，让他们能迅速掌握对魔力的运用。

所以当哈娜来到艾莉克斯面前时，她一把抓住了这个恶魔的手臂——

“洛基在哪？！快带我去找他！”

“发生什么了吗？外面可还在打得热火朝天呢……真是……”

艾莉克斯几乎是咬牙恳求着哈娜：“我已经把亡灵法师杀了——别管这些了，你知道他在哪，快带我去！”

“……哼？”

哈娜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上下打量着跪坐在地上的金发少女。

看着艾莉克斯焦急而痛苦的扭曲表情，她不知怎么的心情愉悦，忍不住想要再多磨蹭两下……好在露可可及时阻止了她。

“我们快走吧，艾莉克斯看起来很难受。”

“……拿你没办法……你和那个龙女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哈娜一只手抓着艾莉克斯的手臂，带着双腿打颤、脚步虚浮的她就往教堂外走去。

把守大门的士兵见她们进进出出，这次终于出声过问：“喂！回到教堂里面去，我们——”

“呜呼！！”

哈娜兴奋地叫了一声，脚下铺着石砖的地表裂开翻出道道泥土，形成了一道高达两米的波浪——哈娜和艾莉克斯站在浪尖的一块石板上，撞开成群的骷髅朝广场中央飞去。

“太快了太快了！”

艾莉克斯看着道道骷髅的虚影从底下掠过，直接趴在了上面，一只手支撑在石板上，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哈娜。

几秒钟的时间，她们就飞进了同在广场上的冒险者公会——

石浪破墙而入，这里已经空无一人，不复以往的热闹……只有不久前因为畏惧圣光才躲到这里的某位奇怪的冒险者。

洛基刚刚一直站在窗前，被她们两人吓了一跳：“你们怎么来了，露可可和斯嘉烈呢？”

哈娜用砖块和泥土封住了公会正面的门窗和刚刚被自己打出的破洞，然后双手叉腰，吐出自己的舌头，蛇眸里满是笑意。

“啊啊，我让她们留在教堂里了。艾莉克斯说她把什么亡灵法师宰了，所以她们应该很安全。”

事实上，在她们离开的时候失控的亡灵们已经从各个断口涌入了院墙，守军们只能后退到背靠教堂的墙壁的位置继续苦战，随时准备退守教堂。

但哈娜这么说，洛基也就信了，转头看向跪坐在一旁，面色潮红的金发天使。

“……艾莉克斯，你是受伤了吗？”

“哼，你感觉不到么……她的体内正在生成魔力回路。我都记不得是几千年前了，当时我蜕皮的时候魔力回路第二次生长，那时可比她难受多了——不对，凡人不是没有魔力回路的么？”

恶魔不必念咒就可以释放大多数的法术，埋藏在灵魂里的魔力回路就是一大原因。

除了恶魔，妖精、龙、元素巨人这些天生亲和魔力的生物也会有独特的魔力回路……

但哈娜不觉得凡人会拥有这种天赋。

艾莉克斯再喘过气的时候，她发现紫色的魔力网络已经蔓延至了肩部，也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阻止它们狂野的生长。

“痒……有什么东西在钻来钻去一样……洛基！这是怎么回事？！”

她蜷缩在地上，忍不住伸手抓挠那些被魔力回路覆盖的皮肤，但丝毫无法缓解发自灵魂的异样感觉。

“……不知道啊。”

他摸着下巴，好奇地审视着艾莉克斯。

“你头上这是什么东西？”

洛基注意到一个半透明、若有若无的东西漂浮在艾莉克斯头上，但似乎又不存在。

他伸手去抓，艾莉克斯却发出了奇怪的叫声。

“啊——住手。”

“这是光环？！”

洛基抓着那个看不太见的东西就往上提——虽然艾莉克斯条件反射的右勾拳很快打歪了他的脑袋，但他也如愿以偿的得到了珍贵的知识。

那就是光环和天使之间有着物理联系，提着光环天使也会被提起来……

没过多久，当洛基用祖传的正骨手把头扭回原位时。艾莉克斯的魔力回路也蔓延到了全身，紫光在最后的闪烁之后便消失无踪。

来自地脉的魔力顺着魔力回路缓慢注入她的体内……艾莉克斯惊慌失措地抗拒着这崭新而从未体验过的能量，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它们驱散。

“不、不要进来——”

她讨厌失去圣光导致的空虚感觉，但如今这份空虚被混沌的魔力强行填密——仿佛被侵犯的诡异的屈辱感，莫名令她流下两行清泪。

“……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基看着艾莉克斯逐渐失去焦点的无神双瞳，也有些害怕起来：“艾莉克斯……你头顶那玩意看起来越来越不对劲了……”

那是一切异变的元凶。

一道通体漆黑，环绕着昏黄光线的丑陋光环出现在了她的头顶，比起普通的黑色……那样的观感更像一片虚无、正在吞噬光线的环状黑洞。周围蜡烛发出的火光在她的压迫下也变得黯淡。

洛基从柜台找到一面小镜子，让艾莉克斯看清自己头顶的光环。

“这是堕天使的光环吗？”

“堕天使没有光环！！这……难道我本来快要重新长出光环了吗？”

由于没有先例，就算是谁也不清楚现在发生了什么。

但艾莉克斯确定这个已经失去意义的腐化光环是真实存在于自己的头顶。

她的双手能清晰感受到黑色光环的形状，魔力像是流过体内的一段魔力回路一样通过其中——除此之外，她不知道它还有什么意义。

于是艾莉克斯恼怒地将它“收”了起来，消失在了她的头上。

“让我再看看吧……不然搞不清楚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是主的惩罚！”

她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还残留着魔力的灼热。一口银牙紧咬，杏眼圆睁。

“是我未经允许杀死凡人，所以重生的光环才会变成这样……”

“谁？”

洛基看着濒临疯狂的艾莉克斯，作为天使，她才应该是最了解现在情况的人。

“那个……刚刚死在我剑下的亡灵法师……”

“这怎么可能？他是坏人，奥兰灵还不许你们为了保护平民向强盗和土匪挥剑么？”

“审判之刃会告诉天使什么人该死什么人不该——我不应该杀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不应该去死吗？”

说到最后，艾莉克斯的语气变得迷惑，抬起手来，她能感受得到汹涌在自己体内的暗紫色魔力……从指尖到心脏，甚至连每次脏器的啵啵脉动都伴随着魔力的波动。

艾莉克斯无力瘫坐，漂亮的长发散落垂到了地上，发绳也掉在一旁。她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地涌出了眼眶：“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明明没有违反您的意志……呜，即使沦落到如此境地，也在保护良善，诛灭邪秽。天使之环也许该重生的才对啊？”

但现在，这个坚信自己走在正道之上的“天使”，已经完全堕落成了板上钉钉的“堕天使”。

甚至连光环也一起暗堕成诡异的样子。

“……”

洛基把手搭在抽泣着的艾莉克斯肩上，脑子里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