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时空裂缝的后世界里,一间窗帘紧闭的公寓悬于半空,似是海市蜃楼的空中楼阁。
窗帘内,容瑾沉浸于往事的余韵之中。
一时沉溺,回味攘攘,荣辱杂陈,难以自拔。
他记得那个世界的自己在从“丼”星和苍海澜一同载誉而归时,耳边充斥着的新纪元人类热烈的欢呼:“裔榕万岁!新纪元人类的最强武器万岁!”
裔榕和苍海澜乘坐的金翼战机正悬停于大气层之外,容瑾循着裔榕的视线望去,只见新纪元人类的金翼战机群正夹道欢迎,玫瑰金镶嵌在宇宙斑斓的星彩里,满目都是琉璃色的星光,恰似耀世巨星登上领奖台,虔诚地接过奖杯时,台下匍匐着的那一大片闪耀的灯牌。
记忆里那个名叫裔榕的少年,那个出生不过十多年,但已是成年男人模样的男孩,那个容瑾在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在听到这些几近真挚的欢呼时,心里悲喜交加——终于,我终于得到认可了!
在那个世界,哪怕天赋异禀,拥有这般毁天灭地的能力,我寻求竟然仍旧是得到人们的认可?容瑾喃喃地想:那个世界的我也一定经历了许多才走到这一步吧?
容瑾十分理解那个世界的自己,那个心灵虽然幼小,但却无比纯净的自己。
然而,那满目的荣耀却持续不过片刻,小貔貅传输给容瑾的记忆里意外纷飞起了凌乱的雪花,似是信号不佳,又似部分记忆片段被人为抽离。
待一切再度回归平静时,可怖的星际末日顿时降临。
2
一团明艳艳的红,与刺破苍穹的苍白于宇宙深处,无声地冲撞。
在那光晕交汇之处,似天崩地裂般,迸发出耀眼而炙热的白光。
霎时的白昼,片刻的失明。
全宇宙中任意一个有生命的星球,在他们所在的角落里,都能肉眼直击此刻的奇迹——只见,一个人,正以其凡夫肉身,抵挡“虚空”的灭星武器。
“丼”星在遭遇灭顶之灾后,宇宙中最强的军事存在——一个名为“虚空”的文明将太阳系地球的新纪元人类文明作为其最大的威胁。
“虚空”原本试图利用新纪元人类内部的势力斗争,瓦解、分裂地球文明,不攻自破,坐享其成,但最终却不幸失败。
现在,“虚空”不得不动用灭星武器,摧毁新纪元人类文明,消除威胁。
众所周知,灭星武器要摧毁一个星系不过千分之一秒的时间。
只是,这一切却被那个名为裔榕的男孩阻止。
纵使他节节后退,纵使他的躯体已近乎被灭星武器侵蚀,浑身上下橘红的光亮逐渐为灭星武器惨白的光刃贯穿,他都没有放弃。
他胸口如波浪般涌动着的是“雪焰”——正浴火燃烧着的雪花,也是他拥有这般强大能力的能量源。
我是想要为拯救地球文明而献身吗?还是说,在那个世界的地球上,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人?是苍海澜吗?容瑾不由心想:那么,这个名叫裔榕的少年最后又是如何进入了我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最终成为了现在的我呢?
3
出人意料的是,灭星武器与裔榕之间的冲击与抵抗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两者交融处的时空因为剧烈的摩擦而出现了裂痕。
裔榕努力向前伸出双手,抵挡着灭星武器的冲击,但他觉得自己双手和前臂正逐渐失去知觉,似已化为灰烬,并且这种麻木感正向他的上臂和胸口蔓延。
不!我不能放弃!裔榕的脑海里闪过了苍海澜温和金眸里的期许,鼻息间掠过一丝清冽的橘子汽水清香,眼前又飘过一抹蔚蓝深海般的清亮。
灭星武器与裔榕之间的撞击所产生的时空裂缝如树叶的经络般生长,仿佛缔造者正在漫无目的地描绘着一幅没有出口的迷宫。
迷宫逐渐向下包裹着裔榕,拖曳着他向时空裂缝坠去。
裔榕并不知道身后的裂缝是为何物,他奋力挣扎着,想要摆脱时空裂缝如黑洞般强劲的引力。
只是,当他回望身后的地球时,他无奈地承认自己只剩下一个选择——我没有能力把灭星武器抵挡回“虚空”,也不能把灭星武器引到宇宙中的其他地方,去残害别的星系的文明和生命,我或许只有把灭星武器引入这片“黑洞”,才能保住我身后的星球吧?
然而,他并不知道,贸然进入时空裂缝的后果。
4
裔榕小心地后退着,引着灭星武器,没入了时空裂缝的引力甬道。
出乎他意料的是,就在他彻底退入时空裂缝后,那道灭星的白色光刃却骤然消失了。
裔榕胸口的“雪焰”亮起,他感知到白光消逝的原因竟是“虚空”关闭了灭星武器!
由于裔榕的抵抗和灭星武器的冲击而被打开的时空裂缝,开始迅速弥合。
不!等等!裔榕来不及考虑虚空为什么要关闭灭星武器,便努力向时空裂缝外的世界飞去。
他挥舞着的双手和前臂由于之前灭星武器的冲击已是血肉模糊的一片,血沫在时空裂缝的边缘漂浮不前,裔榕也根本无力阻止时空裂缝的合拢。
等等!别关上!求你了!
苍海澜先生还在外面,我要守护的人都在外面!
我要回到他们的身边去!裔榕在心底哀求,并奋力向前挺近,但却仿佛置身海底,难以逆流而上。
他的身后是时空裂缝里的世界,似万丈深渊,深不见底,幽暗漆黑。
裔榕在心底呐喊:不要这样对我!
他努力扑棱着四肢,一头毛茸茸的黑卷发失重般舞动着,却不见前移。
此时,时空裂缝即将合拢的边缘外,射入了两道金色的光。
那两道金色的光来自时空裂缝外的人——苍海澜。
他正焦急地对着时空裂缝里喊:“裔榕!裔榕!”
苍海先生!我要出去!裔榕努力挣扎着:苍海先生,救我!我要出去!
然而,时空裂缝的边缘却在他面前无限延展,就在他觉得自己即将挣脱时空裂缝时,裂缝的边缘却无情地遮蔽了那两道关切的金色目光,彻底合拢了。
裔榕一头撞在了合拢的时空壁上,向身后的万丈深渊不断坠落,逐渐失去了知觉。
5
时空裂缝的后世界里,那间悬于半空、窗帘紧闭的公寓里霎时散射出了耀眼的光芒,伴随而来的是一个男人惨绝人寰的凄厉吼叫。
在这声吼叫里,容瑾将裔榕在时空裂缝合拢时的绝望,和自己在这个世界所受的一切煎熬全都发泄了出来。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容瑾想要知道自己曾奋力守护的另一个世界现在的处境如何,他想要去那里再看看,不过在那之前,他必须对自己在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里的一切做一个了断。
或许,我最终还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在这个世界我还有我的母亲,容瑾心想:那么,在那个世界呢?苍海澜之外,我是否还会有别的亲人、友人,甚至是爱人?
他的思绪逐渐明朗,要实现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重新拥有“雪焰”。
容瑾记得裔榕是带着“雪焰”坠入时空裂缝内的世界的,那么,在这个世界里,这至关重要的“雪焰”又在何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