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裔榕只记得自己不断疼晕过去，然后被冰水泼醒，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已被涂上“治愈膏药”，但很快又被陆楠海的人打得皮开肉绽。

他知道那些人要逼迫自己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自己不承认，那些人就绝对不会停手。

那些人还说苍海先生已经遭遇不测，我不信！裔榕心想：我一定要忍住，苍海先生一定会来救我的。

2

“住手！”

裔榕所在的审讯室的大门被猛地踹开，陆楠海和他身边的手下闻声望去，吃了一惊。

与此同时，“雪焰”通报：“燕京堡垒审讯侧翼驻守A队已覆没，B队正在增援。”

3

陆楠海闻讯，猴脸扭在了一起。

只见，来人是一个身着宇航服全副武装之人，宇航服的头盔遮蔽了面容，双手举枪对着审讯室的人，声音也经过头盔的声纹特殊处理，道：“放了裔榕！”

“你是谁？！”陆楠海吼道：“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我让你你放了他！”来人吩咐道，手里握着的枪似乎已“箭在弦上”。

4

“你是......苍海澜？”陆楠海试探着问道，但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不可能的，你应该已经在之前的坠机空难中死了。”

来人听罢陆楠海的话，不由一愣，僵在了原地，但随即来人加重了语气，紧握手里的镭射枪，道：“放了裔榕，不然我会开枪的！”

陆楠海此刻大约确定了来人就是苍海澜。根据“雪焰”的通报，陆楠海知道苍海澜刚刚一动手，A队的机器人士兵就已经全军覆没了，现在，在B队的机器人士兵增援赶到前，自己所处的局势很不利，便迅速举双手投降，尽力安抚道：“苍海，你看，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执行例行公事，都是殿下的旨意，好吗？”

他的话音刚落，一直侧躺着背对审讯室门口的裔榕有了反应，他想要回头打探，但全身却疼得无法动弹。陆楠海身边一个人高马大的黑衣手下注意到了裔榕的动静，回头仔细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迅速拍了拍陆楠海。

陆楠海迅速沿着那个手下的眼神瞟了地上的裔榕一眼，却发现裔榕赤着背，蜷缩在地上，整个人都在颤抖，而且他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凝脂般的皮肤皱缩了起来，头发瞬时变得花白。陆楠海急得跳脚，连珠炮式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口供还没录，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的？到时候，哪怕是录了，他这副样子，有谁会信这个是最强武器啊？我们又不能给他生命能量，不然他不是要搞死我们了？”

“你们都别动！”来人对审讯室里的人举枪喝道，并向室内逼入。

陆楠海带着手下识相地后退。

来人按下胸口的按钮，将身后展开的银色披风扯下，罩住裔榕。

裔榕则正眯眼看着自己的手背，他的手指依然纤细，但皮肤却像是老人般龟裂、爬满了褐色的斑点——也许是在之前的审讯过程中，陆楠海等人使用了过量的“治愈膏药”，与裔榕体内原有的助长剂发生了反噬，使得裔榕的急剧衰老提前到来了。

“你是苍海先生吗？我这是怎么了？”裔榕抬头望向来人，他的眼皮耷拉了下来，两颊的皮肤松弛下垂，法令纹深深印刻在他惊恐万分的脸上，老年斑一个个冒了出来。

“你没事，你只是病了。”来人将裔榕扶起，裔榕颤颤巍巍地倒在来人的怀里。

来人将裔榕扛到肩上，举枪怒对陆楠海等审讯者，带着裔榕快步从审讯室内退出了。

只听得审讯室外传来激烈的火拼声，旋即枪声消散，耳鸣阵阵。

陆楠海这会儿才敢打开审讯室的暗门。

暗门内嵌着多把镭射枪，陆楠海和手下快步冲到室外，却见审讯室外的淡绿走廊里，横着一片被击倒的机器人士兵，锃亮的黑色机械外壳受到镭射的冲击碎了一地。

来人则已在走廊尽头开启了一条空间通道，正抗着裔榕走入。陆楠海赶紧举枪对准来人射击，然而空间通道闭拢，镭射枪的冲击波撞在了走廊尽头的墙面上，砸出了几个凹坑。

陆楠海此刻倒是不罢休起来，向前大步追上，又向来人离去的方向连开了几枪，直到镭射枪的冲击波把走廊尽头的墙面都砸烂了，他还不解气，继续喝道：“苍海澜，你还敢回来？你和陆尚悠然叛逃去了比邻星，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你那个基地还有多少生命能量？现在，你还伙同叛变的最强武器图谋不轨！你们完蛋了！”

5

苍海澜扛着裔榕一回到比邻星的古堡，便在入口处的控制面板上手动改写所有人工智能程序，关闭了一切进出古堡的空间通道，避免燕京堡垒的黑金机器人士兵径直通过空间通道进入古堡。

“苍海先生，真的是你吗？”裔榕趴在苍海澜的肩头有气无力地问，但就连他珠圆玉润的嗓音都因为急剧衰老而变得沙哑。

“是我。”苍海澜按下胸口的按钮，宇航服收拢时，裔榕发现苍海澜金色的双眸缓缓输送着温暖，但他的身上却似乎有多处伤口，脸颊上斑驳着血痕。

裔榕焦急地想要替苍海澜捂住伤口，但被苍海澜柔声制止道：“裔榕，现在你的病更重要。”

他架着裔榕冲入了医务室，陆尚悠然正在医务室的一张病床上安躺着，她看到苍海澜带着急剧衰老的裔榕进入时，吃了一惊，努力直起身，问道：“你疯了？！还把他往这儿带？他怎么老成这幅样子了？”

“现在救人要紧！”苍海澜将裔榕放在了医务室的另一张手术台上，并操控手术台边的控制面板释放生命能量。

裔榕蜷缩在苍海澜的银色披风里，迅速的衰老让他体内的器官也随之急剧衰竭，现在，他只觉浑身病痛交加，但他并不害怕，心里反倒是有安稳的感觉，因为他知道苍海先生来救他了，他得救了。

“你回去一趟，真的就是为了救他？”陆尚悠然质问苍海澜道：“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被这个男狐狸精蛊惑了？格尔勒的军队现在要是杀到了，怎么办？你为什么不去找罗宾？”

“我为什么要去找罗宾？”苍海澜轻声反问：“他们的家族把我们的家族赶了出来！我怎么去找他？你真的那么天真地认为他是我们的朋友吗？”

“那你杀了这个底层资产吧，不然在格尔勒家族，你我的性命都难保！”陆尚悠然乌黑的瞳仁里不带一丝情感，瞥了一眼裔榕，蔑视地回望向苍海澜道：“你打拼了半辈子的丰功伟绩，难道就为了这么个低贱而龌龊的东西，全都付诸东流吗？”

“他不能死。”苍海澜答道，正要按下控制面板上开启生命能量的按钮，陆尚悠然则高声劝阻道：“这座古堡仅剩的生命能量，不能都用来给他治病，而且他的衰老，没有我和罗氏家族研制的抗衰老针剂，单单依靠生命能量，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苍海澜抬起头，和陆尚悠然对视着，但却顿感彼此都很陌生。

“你现在明白格尔勒是什么样的人了吧？”陆尚悠然轻声问苍海澜：“哪怕是对你们新纪元人类，只要不在权力之巅，哪怕是你这样功勋卓著的大将军的性命，一样都是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陆尚悠然突然明白过来，提高了音量道：“你要救那个底层资产，才不是你良心发现，你不过是看重他的能力，可以作为你腹背受敌时和新纪元人类腹背受敌时的‘免死令状’，对不对？”

苍海澜杵在原地，看着陆尚悠然道出了自己的部分心声，无力反驳。

“苍海先生，陆尚所长！”裔榕小声道：“你们不要救我了，把我交出去吧，为了我这么做，不值得。”

陆尚悠然失望地将视线从苍海澜身上移走，吃力地翻身，走下病床。

“我帮你去看看，现在古堡周边围了多少来要我们命的军队。”悠然离开医务室时，留下一句：“随便你吧，别把自己想得有多高尚，我们不过都是为了保命而已。”

6

陆尚悠然离去后，苍海澜逐渐意识到：悠然说得没错，但她只说对了一半，我与裔榕之间绝不只是价值与利用。

苍海澜按下了生命能量的输送按钮，一道温热的光从手术台上方落下，源源不断地充盈着裔榕已干瘪萎缩的躯体。

裔榕感到身上的伤痛和疲惫瞬时消散。

苍海澜缓步走近手术台，金光熠熠的眸子里倒映着圣光笼罩下的奇迹——裔榕皮肤上的斑点褪去，恢复了似油画般带着些许淡粉色光泽的皮肤机理，通体雪白，姿容胜雪，犹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他的头发不再花白，而是恢复了巧克力拿铁色，眼眸则恢复了顾盼生辉的灵气，墨染似的眼尾，晶莹的卧蚕，琥珀般的瞳仁，播洒着一身透明的水光，可谓月色和雪色之外的第三种绝色。

苍海澜看着这番金光闪闪的倾国倾城，轻声道：“你值得。”

裔榕向苍海澜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少年人的手，苍海澜紧紧握住，只觉温热的生命能量流沿着十指交缠处源源流向了苍海澜，苍海澜身上战损的伤痕随之愈合。

然而，古堡遭到入侵的警报声，却在这样一个永恒的时刻，不合时宜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