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比邻星畔古堡的停机坪内,静默片刻后,罗宾叹道:“‘爆燃事件’之前,我们就已经知道了前四对特殊碱基对的运行原理,我怎么都没想到第五对碱基对竟然只在格尔勒家族的底层资产体内被找到。”罗宾看着苍海澜说:“不过,幸好,陆尚悠然一直都站在我的这边。”
苍海澜心头一紧——他最不希望听到的答案,终究还是被罗宾说出了口。他感到心里、胃里一阵难以遏制的恶心向上翻涌,只能呆立原地,就像是一尊供世人瞻仰的功勋卓著的大英雄雕塑。
不过,讽刺的是,大英雄最爱的人背叛了他,而大英雄效忠的人则想要灭他的口。
半晌,苍海澜才直视着悠然问:“你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陆尚悠然知道自己避不开苍海澜灼热的目光,便冷冷地回望着他,道:“我也要活下去的,对不对?”
“你什么意思?”苍海澜皱着眉,眯起了金色的眸子,问:“我不是已经为你争取到免死令状了吗?”
“这么做没有用,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陆尚悠然坦白道:“我父母领养我之后,就替我植入了和他们一样的植物基因,他们是怎么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些......你过去怎么从来都不告诉我呢?”苍海澜问。
“因为那样,罗氏家族就不会给我解药了。”陆尚悠然垂下了眼帘,解释道:“植物基因与人类基因糅合,会让我们体内掌管寿命的基因密码出现紊乱,我的父母都是突然衰老而死,但罗氏家族早就有抗衰老针剂了,只是,他们没有给我的父母,更不会随随便便给我,除非我愿意为他们做内线,为他们做格尔勒家族的内线,为他们通风报信,这样,我就可以在突然衰老时免费获得属于我的抗衰老针剂,我就可以活下去。”就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陆尚悠然没能把这句心里话告诉苍海澜。
“抗衰老针剂早就有了?”苍海澜越发不解,问:“悠然......你不是现在正在和他们联合研究这个针剂吗?”
“那不过是幌子。”陆尚悠然神情泰然了一些,毕竟坦白到这个份上,她早就不再对自己未来还能和苍海澜相伴相守抱有任何期待,便坦言:“植物的根茎能够传递讯息,是绝佳的密文传播途径,像我这样糅合了植物基因的人,能读取藏在植物根茎中的加密信息,我们便以抗衰老针剂这一早已有结论的罗氏秘密实验产品为名,互通有无,确保罗氏家族对格尔勒家族内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陆尚悠然的视线掠过了半跪在地的格尔勒身上,格尔勒一时之间气急败坏,想要开口,但却受到来自罗宾的强气流压迫,有口难言。
“格尔勒,你要是只是想说些骂我的话,我劝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罗宾背在身后的手紧攥为拳,操控空气中的压强,牢牢压制着格尔勒,并说:“你们周围站的都是我的异能者克隆人军队,我则是新纪元人类新生代的第一人,我体内嵌入的碱基对能让我自如操控这里空气的压强,想要碾碎你们,不过是弹个响指的功夫。”
2
停机坪的气温骤然下降,空气也开始变得浑浊,失去了生命能量的古堡无法维持对比邻星大气的改造,古堡周围被改造成接近地球环境的区域正受到比邻星大气的侵蚀。
苍海澜这才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境遇,侧过脸去,只觉得自己的人生真像个笑话。
裔榕注意到苍海澜炯炯有神的金色目光倏地黯淡,蒙上了一层灰雾。
“苍海先生……”裔榕想要去宽慰苍海澜,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一切都因我而起吗?裔榕自责地想。
格尔勒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突,面色通红,趴在地上,似乎已无法呼吸,罗宾这才稍稍摆动手指,格尔勒终于喘过一口气来,抬头问罗宾:“你想要什么?”
“我没别的要求。”罗宾再次紧攥拳心,格尔勒的脸被压在地上,罗宾向他附身,伸着脖子、扭着头的侧脸和身躯就像是一条阴狠的巨龙,他对格尔勒说:“我不过是想让你在明早的禅让仪式上,把你霸占已久的权力之位让给我罢了,这对你格尔勒来说,就是小事一桩,对不对?总比在这里被碾压至七窍流血而死,要简单多了,对不对?”
3
不等格尔勒拒绝,苍海澜率先表态:“罗宾,你不能这么做!”
罗宾一惊,湖蓝的眼睛瞪着苍海澜,问:“格尔勒都要取你性命了,你还替他说话?”
“但你这么做是不对的。”苍海澜语气坚定:“做事情要合乎章法。”
“去他的章法!”罗宾一怒之下,加重了格尔勒所在之处的压强,格尔勒吐了口血。
罗宾问苍海澜道:“那格尔勒占据四大家族的权力巅峰这么多年,就是合乎章法的了?他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自己在任时,新纪元人类不被赶出星际捕食者联盟而让他丢脸,就决定服从‘虚空’,销毁我们的最强武器,这在你看来就是合情合理的,对吗,苍海澜?你对他这么忠心,但他还是因为你曾是我家族的一员而对你心存芥蒂,要杀了你,这样的人,你也拥护吗?也值得你拥护吗?”
苍海澜一时哑口无言。
罗宾狠狠俯视着格尔勒,眼里凶光一闪,对格尔勒说:“如果你想活着从这里出去,就答应我的条件,这样,我的异能者克隆人军队会护送你回燕京堡垒,并陪同你开展整场禅让仪式,确保你兑现诺言。”
格尔勒看到自己面前那滩殷红的腹中血,就像看到自己的心头肉被扔在地上蹂躏一样,慌了神。
不过,罗宾听到身后传来镭射枪上膛的声音。
“苍海澜,你给我住手!”陆尚悠然凄厉的声音在停机坪内回荡。
不过,苍海澜还是扣动了扳机。
罗宾轻一挥手,便拦住了飞出枪口的子弹,苍海澜手里镭射枪的枪头由于大气压强的变动,瞬时被碾成了一条延展良好的抛光银色曲面。
苍海澜一时难以置信,盯着枪头的转变发愣,待他抬头,与罗宾视线交汇的那一刻,无畏的金眸里出现了罕有的恐惧。
之前,裔榕第一次看到苍海澜的眼里浮起灰雾,现在又第一次看到灰雾里的瞳孔骤缩,这让裔榕急切地想要为苍海澜做点什么,去保护苍海先生,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没有生命能量,他就什么都做不了。
这让裔榕第一次意识到“生命能量”对自己的重要性。
罗宾巧言令色道:“苍海澜,我们小时候可是同学,我不想杀了你,而且不管我们的初衷是什么,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我们都不希望新纪元人类受到星际捕食者联盟和‘虚空’的威胁,所以我们都不想销毁裔榕,对不对?”
苍海澜把镭射枪往地上一扔,指着格尔勒对罗宾说:“我知道我们是同学,但你不能对格尔勒这么做啊!”
罗宾叹了口气,劝道:“苍海澜,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唯一能救裔榕的方法了吗?我们新纪元人类发生权力更迭,新的当权者按照盟约,就可以要求与星际捕食者联盟重新商议《安全协议》。”罗宾耸了耸肩,看了看格尔勒,又看了看裔榕,问苍海澜:“还是说,你想眼睁睁看着那个老东西销毁了这个小可爱?”
苍海澜一言不发。
裔榕突然上前一步,走到苍海澜身前,对罗宾和格尔勒说:“你们不要伤害苍海先生!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他回头看了看苍海澜,眼神清亮,补充道:“苍海先生不要这么救我了。”转而,裔榕迎上了罗宾和格尔勒的视线,欣然道:“只要不伤害苍海先生,你们要我死,也可以。”
“裔榕!”苍海澜有些动容。
裔榕回过身,眼里湿漉漉的,泛着些许莹润的泪光,柔声对苍海澜说:“苍海先生对我最好了,我不能看着苍海先生......”
苍海澜不由上前将裔榕揽入了怀中。
格尔勒在他们身后大笑出声,蛊惑道:“苍海澜,你可想想清楚,没了我,你在罗宾麾下会有什么用?论战术,你和罗宾齐头并进,而且罗宾的异能军队要真这么厉害,你怀里的那个东西又还有什么用?苍海澜,你觉得到那个时候你还有什么用?关键是,那时候裔榕还有什么用,他除了做回老本行,还能做什么?”
罗宾急躁道:“格尔勒,你瞎说什么?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来救裔榕的,而且不是因为他是最强武器。”
裔榕听到这里,疑惑地回过头去,打量着罗宾湖蓝色的眼睛,不知是否能相信这个男人。
苍海澜只觉现在面临的选择,比在战场上的任何一刻都要难,因为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不是你死我活,而是要关乎忠信、关乎自己坚信的一切——我是否能相信罗宾这样一个叛逆者?
见苍海澜犹疑,格尔勒进一步说:“罗宾,我是不会屈服于你的!我是新纪元人类至高无上的掌权者,如果明日我出席不了禅让仪式,没人会放过你。”
“格尔勒,你这样让我很难办。”罗宾咂了咂嘴,对格尔勒摇了摇头,并说:“就让你看看,不屈服于我,会死得有多惨。”
“对不起了,裔榕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