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丫鬟进来通报道：“卫妍公主来了。”

贺倾城点点头，放下剪刀，不剪窗花了。她不喜欢卫妍，神情淡淡的。这是她从阳夏城回来后，第一次和卫妍见面，还是卫妍主动来找她的。

听首辅阁里的一些丫鬟们在背后，首辅派人给晋国送了一批嫁妆，她很疑心是自己听错了。应该是彩礼，而不是嫁妆。

凌瑶华也不只一次让鼓捣她去问首辅，但一直找不到机会。

西苑院子的门帘被人掀开，就见穿了一件镂金百蝶串花大红洋衫窄银袄，裙边系着豆绿宫祧的纤影细身走了进来，卫妍一张巴掌的脸冻得通红，见了贺倾城，笑得很浅：“公主。”

贺倾城礼数很周到，但不见得热情，只是让人派了座，客客气气地请她喝口茶。

跟着卫妍来的丫鬟，帮她把披风斗篷脱下来，又给她拿了个暖手炉和坐垫，卫妍坐到了贺倾城的身边。

坐在一旁的徐善，有礼貌又乖巧的喊了人。

卫妍清浅应了一声，视线落在贺倾城手边篮筐的剪纸上，夸了一声：“公主真是心灵手巧。”

剪窗花这玩意儿，讲究一个静心。这些年在晋国，她倒是被迫学了个大概。心不静不沉时，剪出来的东西总是肉眼可见的难看。但贺倾城的窗花不见半分的浮躁，一刀一道，细致沉稳。

她的视线又落到贺倾城的手上。

那时一双奶白的手，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有致，指甲修得圆滑整齐，不染色彩，很干净也很健康。

贺倾城的身上，好像就没有不好看的地方。她的美，是一种恰到好处的，不带攻击性的美，也难怪首辅会把她当宝一样在手心护着。

在卫妍的心里，首辅会娶贺倾城，全然是因为她的容貌。

但是卫妍是个不服输的，总想从贺倾城的身上找到什么其他缺憾，心里才会觉得平衡，但偏生贺倾城又是个找不出破绽的人。她有些气不过。

贺倾城见卫妍夸自己，只淡淡地一笑，回道：“随便剪剪罢了。”

卫妍也笑，“昨日我闲来无事，也剪了剪窗花，今日给公主送来，正好让公主指点指点。”完，便让站在一旁的丫鬟把窗花拿过来。

丫鬟手里端着描金托盘走过来，早先贺倾城还觉得奇怪，什么东西那么重要，竟然要一个丫鬟大冬的，赤着手忍着猎猎寒风，一路上从玉芙宫端过来。

原来只是窗花。

贺倾城觉得卫妍有些题大做，同时也明白，卫妍恐怕是想借窗花给她好好上一课，她不动声色。

描金托盘上放了一些剪好的窗花，丫鬟放在贺倾城触手可及的地方。贺倾城伸手去拿，拿了最上头的一个，寓意是好的：喜上眉梢。也剪得确实是精妙，一看就知道，剪窗花的人不是突发奇想随意剪下的，能看出花了不少的时间和功夫。

贺倾城细细地看了几眼，又将它放回了托盘，没有再拿其他的看，道：“卫妍公主这剪窗花的刀工确实细腻独到，我也试着剪过几次，回回都失败了，只好剪些个简单的玩意，全当解解闷……”

剪窗花最考验的还是饶刀法，一折一刀、一弯一道间，急不得的。这喜上眉梢的花瓣多，花样也多，稍有不慎，就会顾此失彼，全盘皆毁，极其考验手法和刀法。

卫妍看起来很工于心计且浮躁，贺倾城还不知道，原来她有这么沉静的时候，有些出乎意料了。

卫妍：“公主喜欢就好。”

一旁的徐善眼睛都看呆了，顺手拿上一个窗花，惊叹道：“太好看了，就像真的一样。”

卫妍面带微笑，神色是淡然的，内心十分舒坦。

一边正在帮忙指挥凌瑶华、吃着甜瓜的徐煜看了一眼，凑过来道：“什么东西？给我看看！”孩子速度快，徐善还没有反应过来，便从她的手上抢过来。徐善还没来得及放手，这精致的喜上眉梢，“撕拉”一声，被撕成了两半。

贺倾城愣了愣，卫妍更是脸上一僵。

徐善看这手上破碎的窗花，有些责备的看这徐煜，“撕坏了……”

贺倾城赶紧站起来，刚想让徐煜跟卫妍道歉，徐煜便转过头，看着卫妍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徐煜是乖巧的男孩，家里虽然也宠着，但是从不骄纵。模样和首辅有相似之处，平日里活泼灵动，看这歉疚地样子，确实不像是故意的，任谁看了都不忍责备，卫妍也不好怪他，毕竟是首辅的侄子。

想到这里，卫妍还有心讨好道：“没关系的，剪纸而已，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这样温和的着，她暗地里紧了紧手，这玩意，她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剪出来。

气氛一下就沉默下来，有丫鬟来：“首辅大人来了。”

贺倾城有些惊讶：“今怎么这么早？”

因是在家里，她穿得随便，不像卫妍打扮得那样庄重，但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站起来迎接他。

首辅下了朝，大概是从书房那边过来的，换了身便装，看上去高大伟岸，许是政事烦人，面上还有些愁云不展。

卫妍先行了礼，首辅只是轻轻抬首，然后走到贺倾城的身边。

“吃饭了，怎么还在这里剪？”他：“也不知道注意注意眼睛，这些事，留给旁人做就好了，哪里需要你操这份心？”

贺倾城愣了愣。

一旁的徐善和徐煜看着，轻轻的一笑，声音脆脆的，“叔叔是在关心婶婶吗？”

贺倾城的脸一下子烫起来，她低下头，没有再看他。

当着孩子的面，怎么能这样……

卫妍站着，感觉自己被彻底的忽视了。明明这里除了贺倾城还有一个她，怎么首辅那么大的眼睛就是看不到呢？

她也算倾国倾城，就这么入不了他的眼？

一行人往大厅走，快过年了，老太太一贯喜欢一大家子聚在一起，今年首辅成了婚，更是要在一起好好吃一顿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