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轻轻拨动手里的檀木佛珠，面色凝重，去西苑打听消息的丫鬟回来说是：“这回贺倾城难产，估计大人和小孩只能保一个，首辅大人选择要大人。”

老太太便厉声的说道：“荒唐！”

虽然老太太和首辅没有多少祖孙亲情，可他终究还是凌家孙辈最有出息的，这个年纪膝下就该有一儿半女了，好不容易成亲了，娶个名声差的也就算了，娶来还当成宝，但凡有理智的，这时候就应该极力保小的，像他这样的身份，上赶着当续弦的贵女还会少？妻子可以再娶，可若是想要一个孩子，那起码得再等个一两年，那他可就真是而立之年都当不了爹。老太太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来气，正襟危坐，连身旁的几个个嬷嬷都不敢上前去劝。

几个女眷在一起，没有人敢吭声。

旁边的一个夫人抱着怀里的孩子，手臂也收紧了一些，孩子有些不舒服，哇哇大哭了起来。她轻轻拍着这孩子的背一颠一颠的哄着他，心下却有些惆怅，刚才那贺倾城还坐在她的旁边和她说话，逗小孩玩，对别人的孩子都那么喜欢，更何况是自己的。

哪个母亲舍得自己的孩子出事？若是这个孩子没了，不知道贺倾城要伤心多久呢？

夫人低着头瞧着怀里白白胖胖的儿子，庆幸自己生孩子的时候顺顺利利的。

打扮体面的卫研，坐在边上也下意识地皱了眉，人心总是复杂的，贺倾城好的时候，她就希望对方出点事儿，甚至在清心庵的时候她还怨过贺倾城。

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她心里却有些怜惜，她也是曾经想当母亲的人，知道孩子对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更何况贺倾城快20出头才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再如何恶毒，她一个女人也不希望贺倾城在生孩子的时候出什么事。

夜色凝重，这样大喜的日子却没有几个人是真正欢喜的。

今日成亲的丫鬟，穿了一袭水红色的嫁衣，坐在床边，虽然她是以妾室之礼嫁给堂哥的，也知道日后卫研少不了为难她的。

可是她总算是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觉得以后的日子再苦她也是可以忍受的，外面是热热闹闹的声音，丫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身旁的贴身丫鬟清平和她说了贺清城早产的事情好像还难产了，老夫人他们都在休息室呆着都在关心贺倾城的事情，

不是才七个多月吗？

丫鬟心头一惊，虽说是七活八不活，可早产的孩子终究是很容易夭折的。清平就说：“西苑那边都乱成一团了，这回贺倾城是真的要吃苦头了。”

丫鬟将手捏紧了一些，心中沉浸的喜悦也渐渐消散了一些，那日卫研闹出那样的事情，贺倾城都没有和他计较，希望贺倾城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贺倾城感觉到有人在替她擦脸，却觉得筋疲力尽，想睁开眼浑身却没有力气，最后又睡了过去，不知道多久，她慢慢的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白色帘帐。

贺倾城一醒来就往自己的肚子看了看。盖在身上的被子看上去很平坦，没有像平时那样高高隆起。

肚子里空空的，里面的孩子已经没有了，贺倾城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边上是丫鬟的声音，然后是丫鬟惊呼了一声，“夫人醒了，”无错xsne

丫鬟们就赶紧过来看他，问了好多话，贺倾城看着他们的神情，没有心思听他们再说什么，丫鬟面上含笑，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嬷嬷关心的问，“夫人，可是饿了，”随时将准备好的小米粥端了，过来准备喂给她吃，

贺倾城看着嬷嬷手里的甜白瓷小碗里面是热腾腾的小米粥，她又累又饿，可是现在一点都吃不下。嬷嬷大概是想开口哄她，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有人进来了。

贺倾城略微抬眼就看到，首辅大人高大的身影，现在应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可是他身上穿的袍子是昨天早上她伺候他穿的，他连狍子都没有换。

贺倾城看到他，眼泪就落了下来，昨晚他那样果断，她怎么求他都没有用，贺倾城咬了咬唇，不想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首辅大人就对丫鬟们说：“你们先出去吧。”丫鬟和嬷嬷将碗放在手边的桌案上，然后和丫鬟们一起退了出去。

首辅大人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伸手用大拇指轻轻替她擦了擦，眼泪越来越多，他索性用袖子擦边擦边和她说：“好端端的你哭什么？”他的确是好端端的，可她的孩子没有了，贺倾城越想越难受，没有当过母亲的人是不可能体会到这种绝望的。

从刚开始怀上这个孩子起，就一直盼望着，感受着他一天天的长大，他在她肚子里动，她都觉得很新鲜很幸福，可是现在，孩子没有了。

她是个没有用的母亲，居然连孩子都没有办法平安的生下来，

小时候她总是因为一丁点儿事就嚎啕大哭，可现在真正感觉到难受就算没有发出声音，眼泪也会不自觉的落下。

首辅大人将她抱了起来，她靠在他的怀里，什么话也没有说，之后才听大人说了一句，“孩子没事，”

啊？

贺倾城愣了愣，下意识的抬眼看他，然后。就听到他又说了一遍，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用力的抓着他的衣袖：“你骗我，”

明明说已经保不住了，她好像也没有听到孩子的声音，怎么可能还……？

可是首辅大人从来都没有骗过她，她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说？怕不是真的，可又期待是真的。

她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呆了，不过她没有再哭了，想起她昨天的样子，首辅大人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首辅大人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圈着她的身子，将桌案上的小米粥端了，过来舀了一勺，凑近她的耳边：“把粥吃了，我就让你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