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第四次打进来的时候,严越的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小区门口。
他这次倒没有挂断,接通了电话,跨进去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浅白捏了一把冷汗,跟在身后连大气也不敢出。他的心悬在那里,不上不下。
电话接通的瞬间,嘈杂的声音传到言商的耳中,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严越在哪里。
“今晚这里好热闹,有晚会。”他说,话语被周围的声音严重干扰。
言商还是听了个真切。
“你爸妈是不是会看晚会?不过我记得你父母喜欢安静,应该是待在家里的。”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两个人亲密的私语。
言商听他果真是到了扬市,她态度变的凌厉起来:“我说过,父母是我的底线,你不许动他们!别动他们,你还要威胁我到什么时候?!”
站在门口的保镖看着刚才还安静待着的女人,现在却歇斯底里起来,变脸也是够快的。可是电话对面又是严越,他们也不敢多加干涉,只是颇有些紧张的待在那里没动。
严越听她这样的话,都觉得有些烦了,每次惹他到怒火难以抑制,最后又开口求饶,放软态度。当他是什么?
他反问:“你认为这是威胁?”同时又一句狠话:“那这次就让你看看,这次是不是威胁?!”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是嘈杂,言商的腿有些发软,她一只手撑着茶几站起来。
“别动我爸妈,求你了。”她语气里有愤怒,有压抑着的火气,有无奈,可独独没有低微的哀求。
“你觉得现在说这话还有用吗?告诉过你,我不是只说不做。”严越的话,语调温和,可里面却都是狠厉与杀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没有任何言语。广场上的声音更加嘈杂,他只觉得烦躁。他却也不开口去唤她,这次绝对不会再给她留任何退路,让她觉得三番四次的惹怒自己,转头求情就能平息他的怒火。
他这样想着,可是行动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如果真的准备一不做二不休,这个电话他或许就不会接,现在不但接了,还迟迟没有挂断。
想要将事情做的坚决一点,这样犹犹豫豫的样子,让他自己心里很不舒服。
可是,却还是等着她再次开口。
“严越,我是欠了你,可你又何尝没有欠我?留在身边戏耍三年,你这报复足够我用尽一生铭记了。
扯着所谓的你爱的人下地狱,陪你永远待在黑暗之中。”她的情绪似乎平静了下来,却是不正常的平静,连语气里,都不再有波澜。
严越以为,她服软了,却没想到她又道:
“你赢了,要杀人还是放火随你吧,我真后悔……”
听着这话,他皱起眉头,人还站在那里,满身的阴寒,可半晌脸上又满是嘲讽和不在意。
“呵~你后悔,后悔当初遇见我,还是救了我?”他问完,却连自己都没有想到,再等着她的一个回答。
言商后悔的不是这些,她后悔三年前缉拿行动的时候,她打出了那个电话,她后悔当时的心软和愚蠢的仁慈。
电话里是门被关上的声音,再就是一阵脚步声,她的脚步声,竟也已经熟到了骨子里。一会儿又是敲门的声音,突然意识到事态的不对。
“这把刀还真是锋利,一刀下去应该就毙命了是吗?或许还可以来个第二刀,听说割断动脉血会喷的很高?”该死的,她语气里还带着笑。
他的脸上还是那么嘲讽的,满不在意的样子,这算是穷途末路,她现在是以死威胁?
“你觉得,能够威胁到我吗?”半晌他问。
他是不信言商会对自己下狠手的,她的承受能力比想象的要强的多,而意志几乎达到了坚不可摧的地步。
这,不是他说的,是之前Jen博士说的,一次次的催眠,因为她太过顽强的意志,不得不加大药量。
那个疯人博士的话,现在突然出现在脑中,严越有些晃神。
片刻,却又道:“以死来威胁,是最愚蠢的方式。要威胁到我的人,还没出生。”
“严越”她叫着他的名字,没有喜怒,就像是刚见的那会儿。“这不是威胁,你不是要我父母命吗?要他们的也没用的,最该死的人该是我。
如果,能让你解气,那我把命交给你,放了我父母。如果你不解气,那就让我们在阴曹地府团聚,也好过被现在这样生生分离。”
她说完,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严越握着手机站在那里,却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神情紧绷着,浅白在旁边将二人的对话听个分明。
他犹豫半晌,还是横下心上前。“越哥,要去吗?”
十二楼的房间,是亮着灯的,即使不知道是不是1201这一家住户,严越抬头,看着亮着的灯半晌。
浅白说:“这女人早就不该活着了,这样也好,她自己了断还省得脏了你的手。”
他又道:
“最好是能一次就把自己给了断了,不过那么狠的人,应当对自己也是心狠的……”不等他说完,严越的一记冷目就过来,他讪讪的闭了嘴。
严越拿起手机,还没等他拨出号码,电话就又进来,那两个保镖提心吊胆,正在拿着电话的那个,浑身都在发抖。
“二……二爷,言小姐拿着把刀进了卧室,锁上了门……”
“想办法把门打开。”他语气还是平静。
“如果出什么事,你们也就跟着她阴曹地府走一遭。”又补了一句。
保镖挂断了电话,才又合力去撞门,牢固的门,被生生撞开,来回摇摆着。而卧室的人,浑身已经都是鲜血,地上也是。
战战兢兢的又给严越打了电话,他得知她竟真的下手,眸子一缩,半晌站在那里。
“越哥,还上楼吗?这会儿他们应该在家,索性一锅端了,一了百了。”
“你闭嘴!”
他说完,“不是叫你闭嘴!”又呵斥电话那头戛然而止的保镖。“找梁医生去公寓,不要送去医院。”
话说着,人已经坐上了车,没等浅白坐进来,他已经坐在了驾驶座的位置。浅白讪讪的又不敢去后座,看着他难看的脸色立马跳上副驾驶座。
车开的飞快,一路疾驰,浅白抓紧了安全带,尽力的让自己的身体贴近车座。真怕自己被甩出去。
心里却期望着车抛锚,或路上堵一点,或者更靠谱的是那两个手下没联系到梁医生。浅白这辈子,估计一点小肚鸡肠和小心思,都在这次用尽了。
既然是自杀,那真的就是一了百了。
可惜的是,他几个愿望都没有实现,快九点的时候,车已经稳稳当当的停在公寓楼下。
中途的时候也来了电话,梁医生已经到了,但她伤的很严重,公寓的条件处理不了,得送医院。
严越果断的拒绝,他不想招惹任何的麻烦。
梁医生看着已经昏迷,脸色苍白的女人,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等严越回来再做决定。
从公寓楼下到房间门口,严越的表情一直很平静,可踏进卧室的时候,就已经是满屋子的血腥味。
这味道叫他恶心,他的身形有些僵硬。
满屋子的血腥,还有地毯上的鲜血,画面太具冲击力。
和记忆深处的那个画面重合。
一地的鲜血,两个倒地的,早已经僵硬的人,手还握在一起,血液凝固了,可血腥味还是那样的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