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太阳慢慢的冒出了头,东边的天空也露出了鱼肚白。夏日的早上显得特别宁静,绿油油的高粱笔直的挺立着,好像昨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但笑安家一片狼藉,高耸的桑树一半耷拉在屋顶上,屋顶砸出的大窟窿看得人触目惊心,墙上的土坯还在掉着泥水。
“夏寡妇家遭难啦!大家都过来啊!”村里早出放牛的牛二这一嗓子,惊醒了村里还在熟睡的人,不一会,村里的人都慢慢了围聚到了笑安家门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怎么砸成这样子了!”隔壁的刘婶惊恐的捂着嘴喊道。
“这是上辈子没积德啊!克了男人,又害了孩子!怕是人都没了哦。”前屋的胖嫂一脸不屑的说道。
“早前就和聂娃子说过,这树不能留,桑树下面专养吊死鬼,那是冤魂啊,他还非不听,说自家婆娘爱吃桑葚,这么大的桑树该有多少冤魂啊!自己丢了命还不长记性,真是造孽啊!”一个消瘦的瘦小老头惋惜着说道。
正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的时候,村口的李村长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都让开!快让开!都他娘的在干啥呢!光知道看啊!快进去看看人还在不在了!”说罢,李村长一脚踹开大门,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往里屋冲去。
在里屋的墙脚下,李村长找到了用被子包着的笑安和夏禾,身上的被子湿漉漉的往下滴答着水,两人不知是昏迷了还是睡着了,就那样紧紧的抱着安静的靠坐在墙角。
“夏禾!夏禾!笑安!笑安!你们醒醒!快醒醒!”他焦急得喊着,边喊边推搡着笑安和夏禾两个人。“老大,叫老二老三来搭把手,把两个人都抬回家去!快!”李村长朝自己儿子吩咐道。
再等笑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穿着不合身的大衣裳躺在村长家的床上,床对面的墙上贴的都是满满当当的奖状,他心想,村长家的三个儿子读书可真厉害啊,这么多的奖状。这时,他依稀听到了妈妈与人交谈的声音,他嗖的一下从床上蹦起来跑向房门。
突然,“这绝对不可能!”夏禾的一声怒喝,吓得笑安停下了正准备打开房门的手,他默默站在门后面愣了神,他从来没见过温柔的母亲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
“小夏,你知道的,你男人已经不在了,那队上都来人说了,说是你男人在军区出任务的时候失踪了,要是所幸死了还好,还能给你们都办个光荣之家,国家还能帮忙照顾照顾,你说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小子队上都在说那小子吃不得苦说他肯定是当了逃兵了,倒是苦了你们!你倒好,还硬是说你男人一定会回来的,你说说看,都这么多年了,笑安都要上小学了,要回来不早就回来了!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情况,家也都没了,这个时候,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孩子想想啊!前些年发大水,你那山里的老娘家也冲没了,你总不能带着孩子到处去流浪吧!你听叔一句劝,你再仔细想想,犯不上为了那狗日的遭这种罪。”说完,李村长敲了手里的旱烟袋,又吧唧吧唧的抽了起来,神情间多了一丝严肃。
“就是,听你叔的话,你就答应了吧!牛二虽然年纪大了点嘴皮子碎了一点,但是踏实啊,家里有三头牛,都是耕田犁地的好手,跟了他也不愁没饭吃,对小娃子也好,牛二也跟俺说过几次,说会对你和小娃子好的,你还这么年轻,往后的日子少了男人可怎么行!”李村长的老婆从灶屋出来边擦着手边接着话茬说道。
“我知道您二老都是好意,但是我是不会答应的,再多的苦我能吃,我相信他只要活着就一定会回来,哪怕是他死了,我也不会再嫁第二个人。”夏禾望着二老坚定的说道。
“罢了罢了,倔驴子脾气!”李村长放下了手里的旱烟枪,叹了一口气。
“李叔,我能不能求您个事,您能不能帮我压在屋子上面的桑树挪开,帮我把里屋的房顶上搭几块瓦片,我家里还有三只老母鸡,我还有三百块钱,地里的高粱和西瓜也都熟了,我都给您送来,要是不够的话我每天过来给您家帮忙做做家务,明年的收成也都给您,您看行吗?就帮我这个忙吧!我想把这个家守住!”夏禾小心翼翼的说道。
“行了,也不知道你图个啥,好日子不过,要去受这种罪,往后的日子还这么长,东西就不要你的了,你这几天就跟小娃子在这先住下吧。等一会吃了午饭,我和几个娃子去看看,去给你收拾收拾!他婶,饭熟了吧?小夏,去看看小娃子醒了呗,喊起来吃饭吧!”李村长说罢,起身来往前屋走去。
“谢谢,谢谢叔,谢谢!”夏禾抹着眼泪激动得说着,说完就埋着头轻声得哽咽了起来。
笑安一听到这,赶紧吓得跑回床上把被子裹得紧紧的。爸爸,军人,死了,失踪,逃兵?一直在脑海里面闪过,脑袋里面一直天旋地转。不一会,夏禾走了进来,看着被子里背对着她的笑安,擦了擦眼睛,慢慢的在了笑安边上,轻轻拍着笑安的肩膀说道:“安安,醒了吗?起来吃饭了。”此刻笑安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转过头来已是泪流满面,他哭着说道:“爸爸会回来的对吗?”夏禾先是一愣,后又伸出手擦着笑安脸上的眼泪,坚定且温柔的说道:“会的!一定会的!因为你在,我在,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