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晚会，N.S.Crush组合依旧会出席，只是少了沉末。

剩下三人个强撑着营业，对着镜头微笑，对着粉丝招手。

万语坐在车里默默看着他们的样子，非常艰难。她比谁都知道，他们肯定恨透了沉末。毕竟都是人，都有私心，都是看不透的。

到了万语走红毯，她调整好状态，开门下车。

她一下车，虽然没有粉丝的应援，却牢牢吸引了所有的闪光灯。万语穿着一条纯黑色的镂空长裙，她金色的卷发在背心跟着她一步一摆动，钻石耳环反射着闪光灯的光，衬着她更为闪耀。她一分钟都不多停，拍了几张照片之后直接走了。在她小时候，她也十分喜欢这种万人瞩目的生活，可数十年如一日，她也会觉得累。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累，是精神上的一种迷失和空虚。

万语入座，她抬头看到一个穿着薄纱紫裙子的削瘦身影在跟着经纪人寻找着位子，她认出来，这是那个叫丁妍的歌手。

在丁妍经过万语身边时，她低头跟万语打了个招呼，万语问：“还没找到位子吗？”

“没呢......”丁妍尴尬地看了一眼前面找位子的经纪人，“可能没安排我的吧。”

万语低头发了个微信。“你等一下。”

丁妍没明白她什么意思。万语起身：“你坐我的位子吧。我去跟Rock哥坐一块。”

“啊，这个......万总不好吧......”丁妍有些受宠若惊，万语已经起身了，“就这么坐吧，没事。”丁妍连忙给她道谢。

她把自己第一排的位子让给了丁妍，主办方只能把万语跟丁煦的位子安排在了第二排。

“你是不是因为我做坐后排了，才过来跟我坐的？”丁煦问万语。万语说：“没有。我们很久没见了，我本来就想跟你坐一块儿的。”

丁煦听后，冲万语笑了笑。他们本来就是一块在公司出道的童星，从小就认识。只是万语小时候不爱很同期的小童星玩，他们的关系在同期的小朋友里算好的了。后来因为社交圈子不同，两人渐渐疏远，关系变得一般。而现在，倒是只有万语还跟他说话，对待他的态度也没变。

“万总......”

“哎，哥你别这样叫我。小时候怎么叫现在就怎么叫呗。”万语看着其他明星都在聊天，还时不时地往这边看。

“现在总觉得叫你小语比较别扭。”丁煦笑了笑。万语拍拍他的肩，“我听不惯你叫我万总。就叫小语吧，你别有压力。”她没想到能再次看见丁煦，心里感慨万分。“哥，咱们认识都十来年了，该怎么相处还怎么相处不就行了。你的那件事......都过去了，今晚复出舞台你好好享受就行了。”丁煦没看万语，把头埋了下去。

钱晓雯看着监控器小声说：“我觉得万总真的不是网上传的那种坏人啊。”

一旁的编导翻了个白眼，“她本来就不是。我们跟着录制期间，她没少请我们吃饭喝奶茶。”

“还发红包。”另一个编导插嘴说。

皈千言重重地清了清嗓子，她们对视一眼，连忙下了监控室的车。

钱晓雯跟着下车问两个聊天的编导：“那个，我想问问Rock被封杀了为什么还能复出啊？那件事不是还蛮严重的吗？”

两个编导正在八卦，听到了钱晓雯的问话，把她拉了过来，“你知道他当年为什么被封杀吗？”

“不是因为参加了那个party......”

“对啊，就是参加那个钟晟导演的局，谁知道包的那个游艇上是个黄局，直接被人举报，警察当场把他们都给扫了，Rock也在里面，也被带走了。这件事的影响力太大了，当时不但在上面扫了黄，还发现了粉末、针管之类的，钟晟导演直接被判了十五年，跟他有牵连的演员也都糊了，Rock直接被封杀了。虽然最后警方证实了，他并未参与，只是去找人，当时都已经打算走了，谁会知道......啧啧啧，就这么倒霉。他又没有实质性的犯事儿，所以还能出来。”两个编导继续八卦，“只是他太惨了，当时走的是反差萌的路线，就是......”

“我知道，我当年在读高中呢，我们班很多人喜欢他。说他表面狂野，内心很乖，很腼腆......”钱晓雯插话说，“我们学校里还有他的粉丝团呢。”

“对对对。当年人气还挺高的，超多粉丝帮他撕逼。结果怎么样呢，粉丝的行为越疯魔，就越让人厌烦，毕竟粉丝是少数啊。我是看着他从端午节被骂到国庆放假，然后被封掉了。”

“但当年好像只有万语发声，说他不是这样的人。结果她直接被骂到电影庆功会都没出席。”

“她那时候才十八岁，就是个小姑娘，好像打击还挺大的......我当时记得有人说在医院里碰到她去看心理医生......”

“那不是说是炒作吗？”

“不能吧......咱们现在也都了解她了，她不像是会炒作的人吧......”

钱晓雯在一旁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才转身上车。

“皈制作......”

“嘘。快要开始了。”皈千言看着监视器的屏幕，看着武将给了万语一个大大的特写。

万语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艺人卖力表演，恍惚间感觉她只是过客。是时间长河中的过客。在这个行业，没有人是可以永远长青的，过气和爆红就在一夜之间，露脸和现眼也只差一步之遥。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在自己有限的时光里，留下值得后世赞许的光影。

舞台上的一个表演可能只有六七分钟，但万语坐在下面可是整整看了十六七年。她看尽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看遍了无名之辈的一夜璀璨和天神王子跌下神坛，她还坐在这里，也在猜测着她的结局。

“小语，我上场了。”丁煦小声对万语说。他的声音怯怯的，有些紧张。

“哥，别担心。你还记得吗，你以前可是我们同期里面最大胆最酷的。”万语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丁煦不还意思的笑笑，“说什么呢，都过去多少年了……我去后台了。”

万语冲他一笑。她一转头，发现前排的好几个男明星正看着她出神。她收起了笑，恢复了平时的冰山脸。

皈千言已经从车子里踱步进了会场，他在最后面看着台上，丁煦在唱着他七年前的成名曲，之前的编曲与现在格格不入，他用力并略带讨好地在场上满场飞，皈千言伸手尴尬地触摸了一下眉心。他在舞台上很累，观众看他表演也很累。

他拿出手机，在网页上的搜索框里刚打入「Rock丁煦」下面便直接蹦出了「AI滋病」「监狱」「吸DU」「死了」。当年的网络暴力在互联网上仍有记忆。

“……天。”皈千言一个也没点开，直接锁屏了。他有时候不得不佩服万语的强心脏。能在这么小的年纪混到这个位置，真是要能狠又要能忍。

等丁煦表演完，万语也准备上台颁奖了。

丁煦低调地回到了位子，“小语……哥走了。”

“啊？晚会还没结束呢。”万语说。

“不待了。我先走了。”他也知道自己今晚演砸了，他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他受不了其他人投来的目光，太让他难受了。

万语点头，“哥，你路上慢点。”

“小语，你没换号吧？”

“没。哥你有事随时可以联系我。”万语拍拍他的肩，直接进了后台。

“好……”

万语刚到后台，就被二场主持人直接逮住，「万总，跟咱们电视机前和电脑前的观众朋友们打声招呼吧！」

还是直播，万语也不能推掉。

「大家好我是万语。」她说完低头就要走，被一把拉住。

「等等万总，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再放你走———今晚来了很多艺人，请问万总最期待谁的表演？」

万语看着镜头，沉默了三秒。

「我自己。」说完她便直接扭头走了。剩下主持人在原地惊叹。

她就是这种性格，不喜欢阿谀奉承假模假样。还好自己有一个强势的父亲，才得以让她作天作地。

「有请颁奖人————万语。」

万语每一步都带着气势地走上了舞台。

「晚上好，我是万语。」

下面象征性地鼓了鼓掌。

「下面我要颁发的是年度最佳组合。请看大屏幕。」

她头上的追光灯关了。

很多事情就如同潮水一样在脑海中涌出。五年前她坐在下面看着沉末在上面拿到了最佳新人，她用尽力气忍着雀跃与开心，看着沉末在上面拿着奖杯挥手。她想起了他们十七岁时的誓言。

【我今后要认真拍每一部戏，我要拿奖，我要当影后。我还想唱歌，上打歌节目。】

【我要赚钱。我想要赚很多的钱。每一分都属于自己。】

头顶的灯亮了。

万语回神。

「下面，获得年度最佳组合的是————N.S.Cursh。恭喜。」

她看着卡片在心里冷笑。他们主办方也太故意了，让她来颁奖。

下面的粉丝跟着背景音乐和声唱歌，三个人脸色不是很好看地走上台，Ming从万语手里接过奖杯。万语站在后面，看着他们三个的背影，不知为何，脑海中沉末八年前的那句“我想要赚很多的钱，没一分都属于自己”一直萦绕在自己脑海中。

「......我们组合的确是遭遇了重大的打击，但我相信————」

Ming哽咽了一下，下面一阵尖叫。

万语无语地把眼睛挪开。

妈的，有完没完。这个逼人真是表演型人格。

「我相信我们会渡过这一切的黑暗，也请你们给我们鼓励和支持————」

组合里另一个叫飓风的竟然还哭了，「求求你们，不要放弃我们————拜托了————」

下面又是一阵尖叫。

万语在后面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跟着去了后台。

她再准备一下就要表演了，万语后台的椅子上，化妆师给她补了一下妆。舞台上N.S.Crush半开麦还唱得跑调，破音，气短。万语忍不住终于吐槽道：“唱的什么玩意儿。”

小圆穿过人群过来对她说：“小语姐，你另一部手机刚才响了。”

万语拿过看了看，是沉末的号码。“我知道了。”她马上要上台了，来不及跟沉末回电话。

皈千言站在后面，深邃的眼眸一直盯着台上。

目光穿过人山人海，他看到了万语。他一把年纪了，看多了沧海桑田，潮起潮落，他比谁都明白，这看似光鲜亮丽的颜色背后要付出什么代价。在这个五光十色的圈子里，太容易迷失了。就像刚才N.S.Crush的烂唱功折磨了他七分钟，他也不能说一句不好。粉丝的无限宽容，控评，应援把他们捧上了云端。可能连他们自己也被洗脑了，觉得自己很有实力。所以他不禁感叹，万语在某个方面来说是幸运的，没有粉丝无脑的夸奖，她能更好的成长。在一个刻薄的言论中找到努力的方向。

「不要离开，不要伤害，也不要爱」

皈千言在万语的歌声中，眼神温柔。

永远不要怕巨浪掀起的遮天蔽目，宠爱和崇拜才是人的坟墓。

他在万语唱完，微微一笑。就像是气泡，带着酥酥麻麻的二氧化碳沸腾，从心里流过。

晚会结束了，万语依旧没有去聚会或者留下来社交，她直接上车往公寓回。今天一切都挺好的，但皈千言就像一粒老鼠屎一样恶心着她。她坐在车上看了一眼手机，网上已经把她和N.S.Crush组合那三人的合照P成了复仇者联盟，然后沉末P成了灭霸。万语颇为无奈。

“summer，明天还有什么行程啊？”她今天想跟沉末多聊聊。“没有行程我睡觉了。”

“明天，就......你拍真人秀啊。”summer说。

万语点头，“好。”summer接着补充：“那个，今晚你的第二期真人秀要播出了。”

“嗯。”万语低头看着手机，沉末没有再打来。“我会准时收看的。”

“那就行。”

万语回家之后，节目组的人也走了。她卸了妆，洗完澡，才跑去衣帽间，躲到衣柜里给沉末打电话。

电话打了第一遍，沉末没接。万语又打了一遍，感觉还要无人接听的时候，电话那边响起了一声「喂」

「阿末，你总算是接电话了，你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要上台呢。虽然我们今天见面了，但我还是想你了。」万语咬着唇，忍着笑意说。

那边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哄她。

「阿末？」

「小语，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万语没明白，「你说什么事？我，我有些事没必要说就没有说，但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你跟那个制作人。」沉末的话让万语瞬间出了一身汗。

「阿末......」

「有一张照片，别说你不知道。」

他的声音好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