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公司的法务到家里来，在他手上苏珊看到了林成民生前几日签的股权转让协议书。

丈夫把在公司的股权和房产全都转到她名下，苏珊找来公婆商量，他们表示尊重儿子的决定。

饭后，苏珊带着雅到区里散步。她老感到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她，当她转身去看，并未发现可疑的人。难道是太久没下楼的原因，她产生了幻觉？

苏珊到商场、菜盛哪怕是街角的早餐店，她都莫名其妙地产生这样的感觉，当她一个转身，后面空无一人。她常想，这是不是林成民在梦里跟她的话造成的心理暗示。

如果是，那真是太糟糕了。雅还，母亲和公婆年事已高，她没资格放任自己没日没夜地思念丈夫。她想到了离开这座城市，这座城市到处是丈夫留下的气息。

“妈妈，我们回家好不好？”苏珊在饭桌上问母亲。

母亲看着她，再看看她怀里的外孙女，“你要是想回去，我们就回去。”

快一年了，苏珊才恢复神志，只要她想做的事，母亲都尽量满足她。她这个女儿太不容易了！读书的时候苦，结婚后也苦。

“雅，我们回老家好不好？”苏珊对着女儿。

雅吃着饭，饭粒撒在桌子上，她捡起来放到嘴里，没理会苏珊的问话。

“过几就是大民的忌日，也是雅的生日，要不……”

母亲没把话完，但苏珊已经猜到她要什么。那一不光是丈夫的忌日，女儿的生日，也是他们登记结婚的纪念日。

“妈妈，那我会带雅去看看大民。以后雅每年的生日推迟一过。”

“你决定就好，妈都听你的。”母亲低头吃饭。女儿能拿主意了，明她的心病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祭奠过丈夫，拜别了公婆和姐姐姐夫，苏珊带着母亲和女儿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

听苏珊回村里长住，钱坤拉上甜甜赶到苏家来拜访。从他妈妈和大姑的通话里，他得知林成民的死讯，苏珊的悲伤和他们年幼的女儿。苏珊竟然瞒得这样好，连他也不。

“珊珊，我们来了。”甜甜人还没进屋，声音就从院子里传进来。

苏珊抱着女儿开门，“雅，钱坤舅舅和甜甜阿姨来了。”

“雅，来，舅舅抱。”钱坤接过孩子，带着刚会走路的雅在院子里玩。

“雅真乖，不认生呢！”甜甜看着院子里的雅和钱坤，心生向往。

“你们什么时候把婚结了，也生一个。孩子都很可爱的。”

“厂子里忙，还顾不上。再过两年吧！”甜甜知道，眼下厂子里正遇到困难，如果不解决，她早晚得回上海去。

苏珊不喜欢勉强自己做没准备好的事。由己及人，她没再劝甜甜，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结束这个话题。

“厂子的生意怎样？”

“还过得去。”甜甜得迟疑。

她勉强的样子苏珊看在眼里，看来两人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甜甜，叫上珊珊。快出来，我带你们上山挖笋。”

钱坤把雅举过头顶，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孩子还不会扶好，身子摇摇晃晃的。

“心摔到雅！”甜甜把雅抢过来自己抱着。

“我扶着她，能摔哪去？”

苏珊跟着两人，看着他们斗嘴的日常，落寞的情绪又上来。这才是回村的第一呀！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回村的前几日，舅舅舅妈把家里收拾一新，让苏珊和母亲回到家就能安心住下，不必劳心劳神再惹一身灰。今后要麻烦舅舅舅妈的事还多着呢！

“妈妈，嗯”雅指着池塘里的鸭子，咯咯笑起来。

池塘边上的农田里禾苗绿油油的，随着风左右摇摆。田埂很窄，苏珊一个不心，一只脚滑到田里。又烂又稀的淤泥没过她的脚踝，冰冰凉凉，这一脚让她感到总算回家了。

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那时的农田里水是清澈明朗的，还养着鱼、泥鳅、田螺。家什么时候没菜了，父亲把裤腿一卷，拿簸箕下田里捞几把，到晚上一家人准能大饱口福。

“珊珊，要不要回去换双鞋？”钱坤看到苏珊脚上的运动鞋全是泥，提议道。

“不用，都快到竹子坡了。”

苏珊把脚伸进水沟里抖抖几下，把鞋面上的泥冲洗干净，脱了鞋用手拧一把再穿上。

“老婆，学学。这才叫农村人，不管去大城市住多久，不忘本！”

“珊珊，你不难受吗？”甜甜问。

“还好，忍一下就回去了。”

这个季节的笋长得又多又快，隔三差五就要挖一轮，去晚了笋子就长成竹子，吃不动也拿不动。

苏珊从钱坤的背篓里拿了把锄头，独自到山坡的顶上挖。儿时这样的活干得多了，她一点也不陌生。钱坤靠着这些山里的土特产过日子，她既然来了，活就要做得像样些。

甜甜带着雅东边挖几铲，西边撬几下，好在笋子多，随便这么一挖也有一箩筐。

“钱坤，这有一个。”雅粘在甜甜身上，弄得她什么活也干不了。

“那个太了！”

“不了，不信你挖挖看。”

这样的情况多了，钱坤也懒得争辩，干脆抡起锄头挖出来给她看。

钱坤把笋衣剥开，拿出里面的笋递给甜甜看，“看吧！就是个拇指姑娘，也卖不了几个钱，还浪费。”

甜甜被他的比喻逗笑了，“我不挖了，你老我糟蹋东西。”

“今早刚下过雨，竹林里可能有菌子。你抱着雅四处看看，这里的菌子甜得很！”

“有多甜？”甜甜不相信，菌子她吃得多了，也就那个味。

“和你一样甜，去吧！”

这话得甜甜心里是真甜！她抱稳了雅，给她讲着故事在林子里转悠。在一处被厚厚的枯黄的竹叶覆盖的黄泥地上，果真有几朵菌子冒出了头。

“钱坤，有菌子！”

钱坤跑过来扒开竹叶，何止几朵，他脚下约十平方米的地方全都是菌子。他足足捡了半箩筐！

“钱坤！钱坤！”

苏珊在山坡上叫他，莫不是她也发现了一窝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