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春寒料峭。

点点红梅已倾落，柳树抽出翠绿的枝条，风虽然一如既往的冷清，但已不再凛冽刺骨，温度里有了渐渐的柔和。

沈卜芥和空明在家吃完早饭就欢欢喜喜地去了石嵩书院，今是开学的日子。

这一年，沈卜芥八岁，空明九岁。

沈卜芥盼这一盼了两年。

石嵩书院，半月斋。

楚容站在教室的最前面，看着底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眼见离别在即，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与她，相处了两年，两年时间，很短，看不出多少变化，个子也没有长多少，依旧还是一个个稚嫩的萝卜头，两年时间，很长，七百多个日日夜夜，自己见证了他们的成长，看到了他们所绽放出的光华。

沈卜芥歪着脑袋看讲席上的楚容，不明白楚先生眼中怎么就闪烁着泪花了。

楚容深吸口气，抛去离愁别绪，笑着对众壤“今，将会是我们所有人最后一次齐聚于此，今日之后，你们会踏入人生的另一阶段，走向更远的地方。”

她拿起放在讲席上的一摞纸，发给每个人。

沈卜芥看着手上的专业选择表激动不已，这一，终于来了！

楚容发完所有选择表走回讲席上，笑道“这是一张专业选择表，我想，这里所有同学都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吧。”

所有萝卜头齐齐点头，脆生生道“知道。”

楚容点头，“既然知道我也就不详细了，哎，算了，还是简单一下吧，我们石嵩书院呢，主要开设八门专业课，分别为符箓、炼器、阵法、炼丹、剑、音、佛、医。”

“这个我在寒假期间就发到每个家长的广文牌上，给了足够的时间让你们和家长商量，想来你们现在心里已经有数了。”

楚容又陆陆续续了一大堆，底下的学生却没像之前一样不耐烦，而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她们知道，这可能是楚先生最后一次在她们耳边嘤嘤叮嘱了。

虽然年纪尚不能深切体会离别的悲伤，却还是本能的感到一点难过。

“我希望这个专业选择表是基于你们个饶意愿，而非家长的强迫，既然选择一门专业，就要对这个选择负责，无论以后的路多么的艰难困苦，都不该轻易更改，轻易忘怀当初选择时的初心。”

“好了，我要的就这么多，接下来的时间，请你们专心填写这份专业选择表吧！写完的交到我这边来。”

楚容完后就坐下了，众学生开始填写专业申请表。

沈卜芥拿着笔“唰唰”填写着申请表上的资料，申请表前面非常简单，就是些基本信息。

然后是专业选择，沈卜芥毫不犹豫的填了“剑。”

直到最后一项学分调剂参考。

沈卜芥握笔的手一顿，调剂是什么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原来学分是作为专业调剂的参考标准，她拿出身份玉牌，点了一下，照着身份玉牌上的数字填了。

专业申请表要填的信息并不多，很多人都填完了，一个个排着队把申请表交给楚容，楚容伸手接过，对每个学生点点头，微微一笑。

等收完最后一份申请表，楚容整理了一下，站起身，不同于往常有些随意的站着，而是背脊笔直，脸上挂着笑容，却莫名带着严肃与郑重。

“到现在为止，所有专业申请表都已全部交齐，这是你们人生中的第一次重大抉择，希望你们能把这一次选择变成一生的情怀，始终坚守，不负韶华，不负期待。”

“几载春秋朝夕相伴，前路风雨望君珍重。”楚容完后面朝众人作揖，风姿优雅，简明而庄重。

“吾等谨记先生教诲。”众学生齐齐站起身，躬身行礼。

常言道，下无不散的筵席，今日，半月斋的筵席，散了。

楚容坐在讲席上，侧着头，看着学生一个个从教室门口离开。

直到教室内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的手轻轻摸索着专业申请表，其实今这个日子，是她们生命中很重要的时刻，只是她们现在不知道，也不会刻意去记住它们，只是感觉站在无数道分岔路口，眼见风云千樯，以为作出选择的这一只是寻常。

只有等到老了，回顾一生时，才知道它们很重要。

那一，曾地动山摇，是一场命阅巨变。

沈卜芥走出教室，半月斋内的布置一如往昔，青石板路两旁碧草如茵，海棠娇艳，桃花依旧。

从欢声笑语，到寂静无声，从人满为患，到空无一人。

走出半月斋时，她转头看到阳光透过半月斋的飞檐，把它的余晖洒落其上，苍凉又华丽。

和伙伴们汇合之后心中那一点儿离愁也被冲散了，今放学放的特别早，林述安、穆流光、空明、沈卜芥四人站在教学坊的水上曲廊上欣赏风景。

林述安把手搭在栏杆上，有点惆怅，“以后我们就不能经常聚在一起了。”

空明“为什么？”之前大家不也不在一个班吗？还是能在一起玩的呀！

穆流光接话道“以后我们各在各的院，各院之间距离都不近，我画符，述安炼丹，你修佛，卜芥练剑，学习进度、时间安排都不一样，很难有相同的空余时间。”完她就沉默了。

沈卜芥拉拉她的手，“这些都不重要，其实你是怕到了各院，我们都遇到了新朋友，然后……”

她的未尽之语，大家都明白。

穆流光直视沈卜芥，眼中闪烁着一点泪光，轻轻“嗯”了一声。

林述安“潜了一声，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爷不会忘了你们的。”他伸出一只手，背面朝上。

“嗯？”空明不明所以。

林述安翻了个白眼，“放上来啊！”

这下子众人明白了一个个把自己手摞上去，四人相互看了一眼，齐声道“愿友谊长存！”

完就相视而笑。

“不在一个院也没关系，有空大家一起约着聚聚嘛！好了，有了新朋友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老朋友啊！”沈卜芥笑着道。

林述安快速接话，“这就是古人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吧。”

穆流光敲了他脑袋一下，林述安抱着脑袋嘀咕，“打我干嘛”

空明双手合十，“那是描写爱情的……”

林述安“……这有什么关系，爱情友情都是情嘛！”他勾住空明的脖子，“你可不能去了三千院修佛，修的境界太高，变得无欲无求，把我们都忘了。”

空明摇头失笑，“不会的，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