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青山云雾缭绕,桑田间阡陌纵横,炊烟下的暧暧远村,山林间泉水流过峭立得崖石叮咚作响。
沈卜芥几人已来到了最混乱、最痛苦年代,同时又是最自由、最热情的年代魏晋南北朝,虽然只有五个字,但其中包括的朝代或国家,却多达几十个。
魏晋期间,国家政权更迭频繁,伴随着大汉朝的彻底覆灭,军阀割据,王族相残,北方的游牧民族南下争夺农耕民族的生存空间,由此展开了长达四百年的战乱,当时政治黑暗,社会混乱,百姓被推进了苦难的深渊。
文人无以匡世,时时担忧身家性命,渐兴清谈之风,这些人终日高谈阔论,从虚无缥缈的神仙境界中寻求精神寄托,放逐山水间,于物外寻求超脱。
要说这魏晋吧,朝堂混乱,但思想自由,后世之人提及魏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魏晋风度。
许是受了这种风气的影响,沈卜芥他们也不再行走于世间,观民生疾苦,看过前几个朝代的兴盛与衰败,沈卜芥对处于这一时代下的百姓生活状况是再清楚不过,她也不愿再去看那朝堂上的党派之争,百姓的水深火热,干脆一头钻进那山水之间,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三曹七子,王谢风流,竹林七贤,太多的名字,在岁月的长河里沉浮,千载以将,终于淘洗成熠熠金沙,留刻在史书上,代代相传。
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
等沈卜芥她们从山中出来时,魏晋已消失在滚滚长河中,隋朝的开始与覆灭他们也没能亲眼看见,一转眼,已是盛唐。
她们走在热闹的长安城中,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人烟繁华鼎盛,车水马龙,游人如织。
今日正是上元佳节,朱楼之上,歌姬吟唱着李太白的诗作,街道上有几个小吏正在挂上贴有上元节字号的灯笼,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长安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与诗意。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入目尽是灯火阑珊,人声鼎沸,各类美味佳肴应有尽有,表演各具韵味。
戏楼中传来婉转悠扬的曲调,皎皎明月下一女子涂着蔻丹的纤纤玉指在琵琶弦上拨弄,美妙的音符如清泉般缓缓流淌,火树银花将夜晚的长安城照的有如白昼,灯下舞姬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
满城尽是欢歌笑语,沈卜芥、九酒、广白、三清、容七、君度、阿婠和小月儿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赞叹之色,浮桐国也是过上元节的,比这不知热闹了多少,但盛唐的上元节与浮桐的习俗有所不同,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韵味,那浓重的烟火味弥散在所有人心间。
沈卜芥唇角轻扬,“原来这就是万国来朝的盛唐啊!的确繁华至极。”
朱雀大街上有不少身着飘逸襦裙,披着轻薄披帛,画着精致妆容的娇俏女子,一举一动间显出了独属于女子的柔美婉约,清贵俊逸、锦衣华服、手执折扇的翩翩贵公子,举手投足间皆是仪态从容,风采斐然。
穿梭在人群中的男女老幼,纵非大富大贵之家,也衣着整洁,端正大方,四周店铺摊贩客似云来,熙来攘往间尽显盛唐风华!
沈卜芥对长安的印象还停留在大汉朝的长安,千百年风云变幻,这座城又迎来了一个繁华盛世,大唐的长安,与大汉的长安,依沈卜芥看来,真是除了名字相同以外,无一处残存着旧时模样!
大唐的百姓安居乐业,脸上都洋溢了幸福的笑容,沈卜芥看到拥挤的人流中居然有不少异域面孔,一位深目高鼻,眼睛是大海一样深邃的蓝色的女子正与一旁友人谈笑风生。
耳边听到一位头戴翻耳皮帽,面部圆润,身着圆领黄袍,腰间束黑带,外披灰蓝大氅,下穿黄色毛皮窄裤,脚穿黄皮毛靴的异域男子与小贩讨价还价,说着拗口的汉话,加上夸张的肢体动作,看起来好不热闹。
这一切,让沈卜芥一行人看得目不暇接。
三清宛若谪仙的清俊面庞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指了指身旁走过的一位异域男子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来自拂菻。”
沈卜芥顺着他指的位置看去,见到了一位秃发蓄髭,浓眉深目,高鼻阔嘴,身穿翻领紫袍,腰间束带,足穿黑靴的男子。
沈卜芥疑惑出声,“怎么看出来的啊?”在她眼里,除了特别有特色的异邦人,其他的人都长得一个样子,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更别提根据他的长相和服饰判断出他是哪里人了。
小月儿倒是看得稀奇,她头一次见到这多跟自己长得完全不一样的人族,作为一名妖修,她的思想与受正统教育的人族有着千差万别。
三清笑道“拂菻男子有髡发衣绣的传统。”
沈卜芥定睛看去,确实如此,心里不禁佩服起三清的才学来,这是真正做到博览群书的人才能有如此大的知识储备量,能出口成章,各种典籍杂学信手拈来,又不自视甚高,平易近人得很,语气温和,态度随和,将那些晦涩难懂、掩埋在千百万年前风沙下的世界娓娓道来,颇有君子之风。
“咦,那那位呢?怎的帽子旁边还插着鸟羽?”君度对这个完全不同与浮桐的世界也起了几分兴趣,指着旁边一位男子问道。
沈卜芥细细打量,那名男子面庞丰圆,须眉清晰,细眼朱唇,头戴尖状小冠,冠前涂红色,旁插双鸟羽,身穿宽袖红领白短袍,下着大口裤,脚蹬黄皮靴。
打扮非常具有异域特色,这种装束在上元佳节的重彩朱漆、满城烟火间更为盛唐添了几分繁华与风流。
三清看了一眼,笑着对众人道“那是新罗国的使者。”他边解释何为新罗国,一边随着人流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