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卜芥和赵程的谈话进行的非常顺利,唔,其实说是谈判更为恰当,能说服赵程赵将军不在于沈卜芥说话、谈判技巧多么娴熟高超,而在于赵程将军本就无意插手天下三主争霸,这和他的观点和理念相契合。
沈卜芥来这里,主要原因就是把赵程将军请回去,她是有绝对武力镇压守城军,但她不会管理军队,没经验,镇压过后总不能把所有人都关起来吧,燕王使者的事情她能解决,但平陵城的政治、军事、民生,她就管不了,一是能力不够,二是威望不够,她哪里能理得清那么多弯弯绕绕。
赵程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低低的叹了口气,掀起眼皮,“好,我答应你。”
沈卜芥心里乐开了花,赵元煊很生气,觉得沈卜芥挖走了自己的爹,自家爹都不跟他站在一边儿了,直接恼怒道“守城军不听命于你,你掌控不了他们!”
沈卜芥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笑眯眯道“赵小将军,你在这里关的太久了,守城军已经听我的了,绝对的武力镇压之下,识时务者还是很多的。”
赵元煊咬牙切齿,愤愤道“他们是屈服于你的淫威强权之下,不是真心实意的!”
沈卜芥的眼里含着嘲讽的笑意,好像赵元煊在说什么愚不可及的话似的,她惆怅假惺惺的叹了口气,“赵小将军,我要他们真心投靠干嘛,我既不带兵打仗,也不想掌控全军,真心还是假意有什么要紧,我只需要他们乖乖待在平陵城,按兵不动,不要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来,至于谁当主将,谁比我有威望,你觉得我在乎吗?”
赵元煊一时找不出什么话来堵沈卜芥,看她那一脸嚣张,幸灾乐祸的样子,赵元煊觉得自己嘴边的泡又要起几个了,他气的直喘气,捂住心口,“爹,你儿子要被她气死啦!这样了你还愿意跟她走吗!”
赵程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直接道“水姑娘,走吧。”
沈卜芥点点头,赵程走在前头,临走前,沈卜芥朝赵元煊挑衅笑了笑,直把赵元煊脸气成猪肝色,“再给你三天时间,好好想想,三天后,我会再过来一次。”
“快滚!”赵元煊几乎是吼着让沈卜芥滚出去的,嗓子都喊的破了音,他是武将,本就不善言辞,耍嘴皮子,打嘴炮不是英明神武的赵小将军的强项,可对着一位姑娘,自诩熟读圣贤书,世家出身的赵小将军是不屑使用武力的。
唔,大概是觉得这样胜之不武吧,有违他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和气度,他捂着心口,恨恨道“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赵程是顺着青石小路一直往前走的,以往走着走着就回到竹楼的情况今天格外不同,先前他还以为自己要跟在水碧姑娘身后按照一定方位走,才能走出这个阵法,没想到是他在前走,水碧跟在身后,既没有固定的脚步,也没有计算好的方位,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走过一条小路,就走出了这条困了他半月之久的小路。
赵程垂在身侧的手不由紧了紧,看来她的本事比他想的还要高深,与这样的人为敌,是一件极为不明智的选择。
俗话说,人老成精,赵程活这么大,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即使是赵显将军满门抄斩,部下都被大祈皇帝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后来逐鹿天下,势力纵横交错,时局复杂难辨,他还能让平陵城屹立不倒,不卷入战火之中,就可见他的手段。
赵元煊接洽投靠燕王,单单只是赵元煊一人的决定吗,赵程的默认难道不是一种态度?
赢了赵家飞黄腾达,直九霄,选错了就是赵元煊自己年轻气盛不懂事,带着平陵城守城军横冲直撞,赵家,还有重新翻盘的机会,只要赵程不倒,这件事不是由他亲自主导,这锅就甩不到他头。
赵程就还是那个宽厚仁德,护佑一方百姓的赵将军,真相如何没人在乎,就是位者心知肚明又如何,赵程的名声就是赵程最大的保护伞,这种人,不能杀,还得重用,以示自己爱才之心,这样才能得到更多人的效忠。
老狐狸,早就活成了人精,审时度势,那是最基本的素质。
赵程虽然有自己的小九九,但谁也不是圣人,谁能没个私心。
他在大局,清醒的不得了,也是个把百姓放在心,当回事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在明知难民是烫手山芋的情况下,开城门,放粮,给他们划分土地,安居乐业。
就这一点来说,赵程就比同时代的绝大多数官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在浮桐,有句话叫,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在大祈,有句话叫,当官要为民做主,是个奇葩二百五。
谁当官不是为了更快,更好的捞油水,真正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臣,大多日子过得不太美妙。
赵程这种就已经算是独树一帜,标新立异了。
平陵城有了赵程赵将军坐镇,本来浮躁的人心渐渐安定下来,在平陵城,赵程就是天,就是地,顶天立地,安定人心。
又是一年秋季,灼灼烈日普照大地,沈卜芥长身玉立于水龙之,青丝飞舞,衣袂翻飞,风拂过她的眉眼发梢,大地,旌旗猎猎,刀枪如林,鼓角争鸣,底色是万木萧瑟,百草卷地,各自为阵。
一刹那,两军交战,千万马蹄如雨点急促,刀光剑影,战戟交接,一扬戟,一出枪,一条生命如花绚烂绽放,瞬间枯萎。
他们一往无前,他们壮烈无畏,他们满手鲜血,万里江河,城门踏破,扬铁马挥金戈,繁华落尽,只剩残缺天色。
灯火星星,人声杳杳,歌不尽这乱世烽火,鲜血淋漓的战场,淹没了多少英雄白发,埋葬了多少春闺旧梦,阻拦了多少男子归家,染白了多少鬓角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