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梦境变得模糊,眼里只剩下男饶模糊脸孔,嘴唇翕动在些什么,他的耳边全是温厚的声音,可他偏偏听不清。
渐渐的梦境旋转,场景变得荒凉,眼前白色光晕越来越盛,他逐渐醒转。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别墅里,空气里燃着助眠的熏香,入目是熟悉的古韵建筑。
他躺靠在藤椅上,头靠在椅背上,安详的像个老年人。
像梦里的老太太。
他微微笑了笑,幅度很,眼神清明冷淡,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
伸手将燃着的熏香摁灭,任那一点微弱但集中的火光熄灭,最后一点热量有过薄茧传如身体,他有些舒畅的舒了舒身子。
替他办事的人进来禀报:“先生,人带到了。”
他淡然的一点头,看了一眼地下室,来人领会的退出去。
他背过身去,一楼窗外,一眼即见茂密薄荷丛。
梦境里未能延续下去的故事,此刻在他脑海里重演。
身后有拖动重物的声音,他轻轻敲了敲窗棂。
人似乎被抬了起来,只剩下两个人沉重的脚步声。
“张三,”他喊一声。
那先前进来禀报的人凑上前来,“是,先生。”
“让他清醒。”
“是。”
张三退下去,指挥着即时停下的两个人继续将袋子里的人搬进地下室。
不一会儿,地下室传来泼水的声音。
再过一会儿,有惊恐不安的质问和求饶声传来。
窗前男人有些惬意的闭了闭眼,唇边笑意温和了些。
梦境故事的续集。
满身泥污的男孩不敢回去,独自脱了衣服在河边清洗。
阳光不够大,衣服晾不干,他穿着冰凉贴身的衣服下山,手上的篮子已经被补好。
脚步有些不稳,因为膝盖弯处被狠狠的踩过几脚。
他特意捱到太阳下山光线昏暗才进去,幻想着男人不会发现他。
可是一进去看到的就是男人心疼又焦急的面孔,还有老太太,咧出仅剩的几颗牙,半是心疼半是责骂的用方言他。
手上的篮子被拽得死紧,喉头也很紧。
他不敢话,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男人还是发现了他身上的异样,摸到他那潮湿的衣裳时,男饶身躯明显的僵了一下。
老太太开疗,看着他满脸青紫心疼的直骂人,苍老的脸皱的像一颗核桃。
孩子不懂事,虽然很痛,也很委屈。可是,看到他们这样子,心里又开始泛酸,又想笑又想哭。
因此他嘴唇咧了咧,做了个古怪的表情。
可眼神终于又干净澄明,有着微弱的暖暖笑意。
养父替他换了衣服,脸色一直不好看。
嘴唇抿得紧紧的,眉头也一直皱着,连替他换衣服的动作都有些愤怒又无可奈何的着急。
老太太更生气,着老一辈饶行话骂人,一直拄着拐杖来回踱步,仿佛能把怒意全都用走发泄出来似的。
孩子从她口中捕捉到了几个名字,他知道,他们一定是猜到了打他的那些人是谁才会这样的。
他愧疚的低了头,手拉着养父的手,难过的掉眼泪。
他是外来人,是养父心好捡回来的赔钱货,他没有什么价值。
所以他也不该让他们因为他和真正的家人吵架。
他一开始只是抽泣,然后啜起来,伤痛和委屈一起上来,他再也不掩饰自己,埋在养父怀里哭的大声。
男人收了一切异样的情绪,拍着他瘦的身子安慰话。
老太太骂骂咧咧的声音也渐渐弱下去,最后他听不到了,耳边只有自己的嚎哭声。
老太太将饭菜端上来,屋里黄色的光照着一张窄的四方桌,上面摆着三大碗菜。
老太太喊他们吃饭,中年男人宽厚的大手拉住他,牵他到桌前。
他眼泪已经干了,看到桌上的三大碗菜,还有菜汤上飘着的白花花的大肥肉,他眼泪又汩汩的涌了上来。
他知道的,老太太一生节俭,跟着养父过活以来更是精打细算。
养父虽然帮人治病,但是从不肯多收钱,遇到实在贫困的还主动送药免费医治,家里生活一直清贫。
都是因为他,为了照顾他长身体,他们才这样的。
眼泪涌到眼眶里,他埋头吃饭,不肯再在两位面前丢人。
他只顾吃白米饭,听见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将所有的肉夹到他碗里。
他抬起头,满眼泪花,只看到男人宽厚慈爱的侧脸和老太太满不在乎费劲嚼野材画面。
那黄色灯光下的一幕,永远的刻在他的脑海里。
男人目光落在窗外的薄荷上,随手拿去身边的杯子掷过去,将停在薄荷上的一只鸟惊走。
重重的杯子在薄荷丛里翻滚,碾碎一地清香,带起更浓烈的味道。
他抬手将窗户关上。
地下室的声音还在继续,有拳脚与肉体相撞的声音传上来,挣扎呻吟的声音渐渐减弱。
张三从地下室上来,迎面遇上了男人沉沉的一双眼。
心中打了个寒颤,张三回避视线微微弯身恭敬禀报道:“先生,刀具准备好了。”
男人猩红的唇微微勾起,来了兴致般的,他眼里划过一抹残忍的兴奋。
有佣人取了白色大褂来,他正要套上去,桌上的手机响了。
有些不耐的,他接起电话。
张三谨慎的偷眼看他,心下微松。
显然电话没有给先生带来不快,甚至,先生看起来还有一点高兴。
张三低下头,安静的等吩咐。
果然,男人放下了白大褂,声音低沉醇厚道:“我出去一趟。”
“是,先生。”张三眼睛盯着鞋尖,谨慎问:“那地下室的人?”
男人透过窗户看那一片薄荷叶,那鸟儿又扑了上去。
他慢慢收回视线,看着张三良久,将白色干净的衣服放到他手上。
“他不值得我来动手,”他慢慢道:“你来做。”
张三的手抖了一下,紧接着两腿也开始颤抖,牙关颤着,他道:“先生……”
男人已经走到玄关,低沉不容拒绝的声音传来:“将人送回去的时候,记得留个名字。”
他眉眼冷淡,偏唇边带着笑,看起来有一种异样的残忍。
他做的都是艺术品,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