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陆宥真罕见的沉默了一路,他呆呆地盯着伏明夏给的锦盒不知在想什么,苏溪喂他喝水,他便喝水,喂他吃橘子,他便吃橘子。
一直到陆府门口,在苏溪再三的呼唤中,他才清醒过来。
陆宥真赧然地看了苏溪一眼,快速跳下马车,再将苏溪扶了下来。
等回了墨梅院,苏溪支走了下人才问起陆宥真怎么回事,陆宥真坐在软塌上,将苏溪搂在怀里,才慢慢地说道:
“其实,我娘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人杀死的。
“当时我才五岁,我们这一支正准备从京城迁来四方城,没想到刚出京城就遇上了刺杀。
“那些人黑衣蒙面,扔下烟雾弹扰乱众人的视线,他们不管别人,独独杀了我和我娘的车夫,又把马车驾走。
“在一片不知名的林子中,他们将我娘、还有马车上伺候的人都杀害了。
“正要杀我的时候,舅舅出现了,他杀了那些刺客,将我救下来。”
陆宥真将头埋在苏溪的颈肩,灼热的气息挠的人难受,可苏溪无瑕顾及,她握着陆宥真的手,期待这样能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
陆宥真继续说道:“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我至今难以忘记。
“后来,舅舅带着我寻了一处安静的山林,将我娘和她的侍女葬了,又一把火将刺客的尸首连同马车一起烧了,然后才带我赶上陆府的车队。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我娘不过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女子,谁会这么狠心要她性命。
“到了四方城没多久,我又接连遇过两次刺杀,第一次是有人潜入陆府,对方杀了我院里几个丫鬟就惊动了府里的护卫,最后逃走了。
“第二次是大半年之后,我想找到杀我娘的凶手,便主动上街为饵,在暗中安排了十几个护卫,那些人果然出现了。
“我想要活口,便下令护卫不许下死手,这反倒叫那些刺客得了机会,伤了我好些人,双方打得艰难,这时舅舅出现了,他将刺客全部杀死。”
苏溪瞪圆了眼睛,喃喃道:“舅舅他,难道和这些刺客有关?”
“你也这么觉得吧,当时我还未想这么多,只以为是舅舅护我心切,可这些年我一直在查当年的事情,总觉得没这么简单。”陆宥真直起身子,替苏溪理了理被他弄皱的衣领。
“可我觉得舅舅对你的宠爱绝不是假的,刺客肯定不是他派来的。”苏溪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我从不怀疑他对我的好,可我也同样确定他一定知道凶手是谁,而且他不光不想告诉我,还在阻止我调查。”陆宥真说的很肯定。
“能让舅舅这么维护的只能是他亲近的人,其中可有与你娘有仇怨的人?”苏溪猜测道。
陆宥真摇摇头,说:“我派人查过我娘的生平,可什么也查不到,我娘在世的时候,舅舅还未得皇上重用,外公也只是户部一个小小的郎中,家里没几个伺候的人,我派人去找过却一个也没找到。”
苏溪突然想起一个人:“那余嬷嬷呢?不是说她是从小带你的吗,应当伺候过娘吧。”
谁知陆宥真还是摇头,道:“余嬷嬷其实是我六岁的时候才过来的,我原先的奶娘是与我娘一同遇害的,到四方城之后府上添了许多下人,余嬷嬷就是那个时候进府的,后来母亲见她做事仔细便调来我身边照顾我。”
“这样啊,”苏溪有些泄气,不过想想陆宥真查了许多年都没结果,她一个对当年事一无所知的人又哪能轻易就找到线索的。
“好了,别多想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要查也不急在这一时。”陆宥真反而安慰起苏溪来。
其实陆宥真心中隐约还是有些猜测的,他记忆中的娘亲温柔娴静,从不与人相争,对他的教导也多以感受生活、自立自强为主。
要杀他们母子的,不,确切的说是在那个新皇即位的特殊时刻迫不及待要杀他们母子的必定和新皇有关。
可陆宥真朝这个方向查了许久,对当年夺嫡事件倒是知道了个大概,却仍旧没能搞清楚究竟是谁会特意向他们这对常年待在深宅后院的母子下手。
晚间吃过饭,陆宥真歪在榻上看书,苏溪靠在他怀里啃鸭梨,这鸭梨鲜甜多汁,苏溪特别喜欢。
陆宥真突然说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鬼鬼祟祟地想看什么?”
苏溪惊奇地看了眼陆宥真,又转头望向外头,却仍旧静谧一片,什么人影也没有。
“哪有人?”苏溪问道。
“有只偷听墙角的耗子,不用管他,这梨好吃吗?”陆宥真说着就俯身咬了口苏溪手中的梨,还嫌弃地说了句“太甜了”。
苏溪正想回一句“嫌甜还咬掉我大半个梨”,就听见窗外窜进来一个人。
那人红衣翩跹,眉眼间是腻死人的温柔,不是江无梦还是谁。
江无梦一点也不客气,就像来自己家一样随意,大刺刺地坐在两人对面,拿起一个鸭梨啃了起来。
他边吃还边对苏溪说:“果然是甜,小弟妹,你若是喜欢吃甜,过些日子我叫人送些岭南的荔枝来,我荔枝园里的荔枝特别地甜,保证你吃了忘不了。”
苏溪坐起身,眼睛都放光了,她很喜欢荔枝,可裴氏总不让多吃,说吃多了上火。她的小脑袋点的飞快,还催着江无梦快些送来。
江无梦见着这么可爱的苏溪,笑容更是灿烂,对着后面的陆宥真挑衅地挑了挑眉毛。
陆宥真果然黑了脸,一把揽过苏溪,朝江无梦说道:“往日我都不和你计较了,可如今我已经成亲,你若要来记得走正门。”
“啧啧,娇妻入怀,就对我这个哥哥如此无情,亏我还特意来给你们送礼,真叫人伤心。”江无梦并无伤心的样子,笑着从袖袋中取出一张纸契递给苏溪。
苏溪问:“这是什么?”
江无梦笑得没个正行:“你们成亲,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没什么好送,就送你几件首饰,往后小弟妹天天换着花样戴,定叫我们小真真看得挪不开眼。”
说完他又一阵风似的翻出窗外,还留下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哥哥就不打扰你们了。”
这人还真有趣的。苏溪暗暗想着,翻开他留下的那张纸,一看竟然是御宝阁的股份分成文书。
这可是连在京城都赫赫有名的御宝阁诶,她就这么得了三成股份?
苏溪茫然的看向陆宥真,陆宥真仍旧不在意的模样还说哪日有兴致了便带她去四方城新开的御宝阁分店挑些首饰。
回过神的苏溪幽幽地说:“我爹辛苦大半辈子还不如我成个亲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