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里，我把琴放在石桌上，取出琴套。上次断掉的琴弦已经接上了，我轻轻抚上它，听说万物皆有灵性，不知道它会不会为它的主人哀鸣。

“想学弹琴？”大叔问。

“我这双手只适合掏鸟蛋打架，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也不一定，你学什么都快，要是我早前教你的是琴棋书画，说不定你早就名动黎城了。”

“算了吧，当名人又有什么用。”

回想清月的手势，我轻轻拨动一根琴弦，它前后抖动着，不成曲调的声音传出来，也许是我心境的变化，竟觉得它在呜咽。

“要不要我帮你？”大叔问。

“你要弹？”

“我是说，那个小倌的事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到底是东黎的事，你不要插手。”

我把琴收起来，盘算着高坚回来以后，问问哥哥找他聊了什么。

“你现在是我未来侄媳，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东黎的事也是南祟的事。”

“你是想说我们现在是一家人？”

“当然，家人还用见外么。”

我问，“六皇子可是会介意，他知道我又为了一个男人，还动用的到你，怕是不肯娶我了。”

“你现在就为阿德着想了？这是好事，但是我只考虑你的想法，你想做，我无条件做你后盾。”

我拒绝，“你以后别再说这种话，我不知道你是因为有愧于我，还是什么原因，对我百般纵容，不说褚德，连我都要误会你对我是什么情感了。”

“早就说过了，我们是父女情深。”

“那你也要跟褚德说清楚了，省得他老拿这个来呛我。至于清月的事，好歹我是东黎的公主，再不济也有哥哥，我就不信不能给他定罪。”

就算是无理取闹一回，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照你的意思，你想给他们定什么罪？”

“那还用说，当然是杀人罪。”

“按照东黎的律法杀人是什么罪名？”

“……”

我从来没有了解过，只知道杀人偿命，但是我也知道人分贵贱，贱命不值钱，更遑论让权贵偿命。

“我来给你讲讲，东黎的律法上写的是一旦认定犯人有杀人事实，轻则流放，重则死罪。所以你能确保刑狱司会定他们杀人？据我所知，他们充其量只算是指使，而且牢里的人说他们没想杀他，是他自杀的，那他们两个的罪就更加轻了，说不定是那几个混混背锅，他们无罪释放，如果你要遵循事实来跟他们斗，你赢得了吗？”

“这些我当然知道，不过，这件事的知情者只有我，哥哥和高坚，牢里我也让阿落姐姐看牢了，你怎么会知道？”

如果这件事这么容易泄漏出去，那尚书令那边是不是也知道了？

“知道你出了事，我就赶来了，正巧听见你跟你哥哥哭诉。这都不重要，我想我说的你都考虑过，你打算怎么办？还是走刑部正渠？”

“……还没想好，我知道如果按正常走，没有胜算。”

“所以我问，要不要我帮你？”

我看向大叔，“难道，你想做假？”

“你以为对方不会为了脱罪造假吗？如果他们糊弄过去，就算你哥是王，还能草菅人命？”

“……”

真相都是靠做文章传递给世人的，只要文章做得好，黑白都能颠倒。谁还会管，真相是真是假。

再说那两家都是朝廷里的大官，如果硬来，以后哥哥的处境一定不会好过，那他的大计也许会受到影响。

为了清月，我能不顾这些吗？

“你的意思，要怎么造假？”

“方法有很多，只是得费些人力和手段，这个你不用操心，只要告诉我，你需不需要？”

“我需要，但是我不想让哥哥受影响……”

“你犹豫是知道不可能，所以这就要在你哥和清月之间做一个抉择了。”

清月死的时候，我就应该把那几个混混杀了，再让高坚把蟑螂和李明志也给暗杀了，这样，就不会跟哥哥扯上关系了。

“大叔，你告诉我，就算我用非常手段让他们负罪，他们会被砍头，还是流放？”

“以我的经验，流放的可能性比较大。”

如果是这样，我还挣扎什么，还连累哥哥。

“你决定好了？”

“嗯，什么都不用做，让他们无罪释放。”

这件事，我要暗里做。

“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大叔刚不见，高坚就过来了。

“公主。”

“哥哥问你话了？”

“是。”

“是问清月的事？”

“是。”

“还有什么？”

“王让我状告张李两人。”

我出面不方便，如果对方查不到高坚跟王宫的关系，那牵连的层面就浅了。

“高坚，张李两家的人知道你在王宫当差吗？”

“属下是暗卫，他们查不到我的底。”

“你跟我时间也不短了，只要他们有心，就能找到见过我们的人，我被查出来，这件事就复杂了，而且还没有胜算。”

“如果真那样，属下会极力撇清跟公主的关系。”

没想到高坚看着精明，想法却出乎意料的单纯。

“关系是撇不清的，哥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审理？”

“王说先让刑部办。”

看来，哥哥也是有所顾虑。

“明日你会被传去公堂的吧？”

“是。”

“好，到时候你就说，你时常去清月那听琴，案发当日，你到那里以后，听闻里面有呼喊声，才进去发现清月身死，本来打算把几个混混告进监狱，但是他们说有幕后主使，才改了诉状。”

“……公主这是？”

“高坚，我们是告不倒他们的。”我长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你先按我说的办，最好让张李两人尽快出狱，免得他们再查到王宫来。”

“……”

“高坚？你怎么了？”

“公主的意思是，这件事不追究了？”

“不是不追究，只是要想其它办法。”高坚的样子怪怪的，我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哥哥责罚你了？”

“不是……属下告退。”

高坚的样子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像闷着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