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缘仙途正文卷第一百七十六章圣城意外之余,又是有隐约的骄傲涌上了顾云熙的心头。
虽说自己不是常凌的师傅,连她那一声‘师兄’叫的都颇为勉强,他还是私心将她划成了一个需要受自己袒护和照料的小辈,一个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二人远离那自爆邪修的能量波动范围没多远,顾云熙回身颇为严肃的对常凌说:
“刚才那邪修的样子,甚至很多魔修邪修都有类似的手段,特征一般都是阴气、魔气汇集,有时候他们采用特殊的手段使你感知不到气息的变化,但是在战斗过程之中用心都是可以发现的。”
“在你们双方实力差距并没有非常悬殊的情况下,一旦他们稍稍有后退,示弱的时候,你都要小心了。能够踏上魔道或是使用那些阴邪的手段修行,他们的欲念与情绪往往已经处于一个濒临崩溃的边缘,比常人更加的冲动、易怒、嗜血而残忍。”
“别指望他们在战斗中能够对你留手,甚至是主动退出逃遁,同魔修邪修之间的战斗,往往是不死不休。”
尤其是以后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
后半句话硬生生的被顾云熙咽了回去,他微微低头,定定的看向常凌。
他也曾经从她这个年纪走过来,十几岁的日子对于他来说已经有些遥远了。
他只依稀记得,那个年纪的少年人是多么的恣意风流,以为凭着手中的一把长剑就可以闯荡大陆,匡扶正义,他们骄傲明媚,热血好战,不肯认输不肯低头。
有些人可以永怀这样的赤子之心,义无反顾地前行。
可是他不行,常凌更是不行。
顾云熙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让一个人学会认输学会退却,是不是有些残忍。
常凌却是轻轻地点点头,笑着说:“我知道了,这次还是因着师兄在我身后,心里有着把握才继续同他缠斗的,下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一定第一时间退的远远的。”
道理她早就明白了。
成长早就在她生命中无数的苦难时刻之中悄然迸发,不知不觉间,她早就面目全非了。
顾云熙没再多说什么,倒是他狭隘了,常凌心境的开阔让他松口气之余,也涌上了淡淡的心疼。
其实他决定陪伴她一些时候,除了想要指点下她的修行之外,就是想要了解一下她的心境并且试着开导纾解一番。
那些个一个个念叨着天道不公世间不公而愤然堕入魔道的修士,有几个曾经有过常凌这般的遭遇。
那样惨烈的过往。
这道苍白瘦弱的身躯,淡然无畏的笑容背后,竟然是那样触目惊心的伤口。
虽说常凌身体素质好,这些年天才地宝也没少吞服,可是当日挑断经脉的伤势毕竟还是伤及了根本,无论再怎样修复,她挥剑时袖子滑落到手肘之上,手腕上的疤痕还是隐隐可见。
想必她的身上亦是如此。
顾云熙不是没担心过常凌会堕入魔道的,甚至在心里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使她堕入魔道也无可厚非。
可是常凌太好了,出乎意料的好。
她机敏睿智,善良无畏,在大道上不断奋进前行,悟性天赋更是不用多说。
这让他怎能不遗憾,怎能不愧疚。
即使她不是苍岚剑派的真传弟子,作为一名普通弟子在山门里修行一些年岁,仍然会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华,她会拜得个师傅,享受着门派资源的倾注,一点点成长,成为天玄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剑修。
也许他们还会成为师兄妹,闲来无事可以在苍岚剑派烟雾缭绕的山头上御剑而行,探讨剑招与大道。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奔逃在这陌生而处处危机的土地上。
顾云熙急忙偏过头去,不让常凌发现自己的异样。
常凌也是透着顾云熙故作冷淡的语气感受到了其中的关心,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笑容。
这样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真真是她向上天偷来的。
顾云熙仔细研究了幽州的势力分布和地形之后,选定了方向,不断地带着常凌深入着。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安静的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冲上前去和魔修邪修们缠斗,然后通碧长剑时不时的在天边划过几道剑光,为常凌扫除隐患与善后。
偶尔遇上匆匆路过的正道修士,往往都是隐匿着气息趴在一旁,两人经常因着自己的狼狈而相视一笑,等着他们走远再现身离去。
走上几天,停下调息的时候,顾云熙往往对着常凌一讲就是一晚上。
有最基础的修行体悟,还有些剑招的发力方式,有魔修邪修的基本特征,还有大陆上发生的琐碎的异闻。
他们透着萦绕在幽州大地天空之上的灰色雾气,隐隐的能窥见星光。
可是,随着顾云熙腰间的玉佩闪烁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也是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
最后的日子里,常凌和顾云熙倒是一致的沉默。
他们最终到达了一座‘荒芜’的城池,瞧着建筑的形制样式怕是很多年前凡人修建的,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凡人在此居住了。
路过的魔修会在里面歇歇脚,也有不少在此住下,可是空旷的房屋还是占了不少。
此时二人已经是深入幽州大地,早在前几天,顾云熙就同常凌做好了伪装,外表看起来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凝神境魔修,尽量避免同其他人战斗。
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常凌怕都是要这样小心翼翼。
毕竟还是各自的修行最重要,魔修邪修偶然碰面,不由分说打起来的概率还是很小的,可若是面对个正道修士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即使没有任何仇怨,正邪似乎也是天然处于一个对立面,正道想要诛邪魔除异己,魔修邪修又何尝愿意被冠以邪魔的名号,说是大道三千,平等而自由,可为什么有些道就要被冠之以‘魔道’‘邪道’呢?
顾云熙使用的改变气息的法宝是一条项链。
自从落月链被扯下来之后,常凌已经有好些年没再戴过项链。
冰凉的触感再次从她的脖颈处传来,她整个人还是不由得一怔。
运气好的话,也许下次诛魔行动自己可以混到个回去的船,运气不好的话,她也不知道还要在这幽州大地蹉跎多少时光。
掩盖了气息之后,修行也不能像先前一样的随意而自由。
她还同落月约好了一甲子之后在天玄秘境相见呢……
常凌一时之间颇为怅然。
顾云熙也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常凌情绪的低落,他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到他肩膀的少女,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在她头顶轻轻地揉了揉。
他柔声说道:“小常凌,别怕,下次诛魔行动,师兄还会来的,到时候一定想办法把你带回去。”
一个留在幽州的凝神境修士,无论苍岚剑派的悬赏令上将她的事迹写的是多么的传奇和匪夷所思,落在别人眼里,她已经同死人无异。
而在瞬息万变每个人都竭力求生求道的世间,忘掉一个死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用不了几年,出现在苍岚剑派悬赏令之上的常凌就会同先前那个横空出世的苍岚剑派真传弟子常凌一样被众人忘得一干二净。
常凌朝着她笑笑,定定的应下来。
不借助仙舟,连元婴境修士的灵力都不足以支撑着他横渡无量海,自己手中还有些灵息草能够稍微缓解一下灵力不足的情况,可想要靠着自己一个人回去,至少也得有着金丹境修为。
顾云熙虽然允诺的轻巧,可是背后的艰难和危险常凌还是可以窥见一二的,倘若因着自己,让他至于险境,那是决计不可以的。
顾云熙不知道,他在幽州陪伴常凌的这段时间,是在日后无数个孤寂的日夜支撑她独行的温暖与光亮。
她这一生受到了太多的磨难与痛苦,可是也遇上了太多太温暖的人。
即使他们都只能陪伴她一段路。
她的坚强她的赤诚她的勇气与毅力,都是由这些星星点点的关心爱护浇筑而成。
她为自己而活,也为这些人而活。
…………
顾云熙先前也只是在传闻中听说过这城池,倒也是第一次来。
这城池是在‘天戮魔君’和‘九阴邪女’的势力范围交接之处,随着二人一点点地深入,脚下的土地已不再是无主之物。
这两位魔修邪修都已经是元婴境大能,而这座城池在地理位置上来讲,也是处于幽州的正中心。
‘荒废’的原因自然是因为百年来两位大能都没能真正的争夺到这座城池的所有权,倒是便宜了其余那些低阶魔修邪修。
面对着这样一座无主的城池不需要缴纳任何费用就可以随意的出入并且入住,两方势力共同在这座城池里监管着,也没什么人闹事。
久而久之,甚至形成了一条尽量不要在这座城池动手的共识,这儿已经是幽州人人皆知的‘圣城’,还有不少魔修邪修常住于此,城内的集市等设施也飞速发展着。
若不是幽州大地资源匮乏,为了修行修士们不得不经常出去寻找‘机缘’,这城池的繁华程度恐怕不会逊色于青州。
常凌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多聚集在一起的魔修邪修,走在大街上,他们都不似先前战斗中的那般凶神恶煞,甚至因为一个个气息阴沉,整座城池里竟然是出奇的沉默。
顾云熙用神识探查了一番后,传音给常凌道:“这座城池里有只有四名金丹境修士,三名魔修,一名邪修,分别居住在东街……”
二人考量了一番之后,折中选取了个离四名金丹境修士都不怎么近的地方落脚,推开这已经有些腐朽的房门,二人瞬间就被扬起的灰尘呛的后退了几步。
也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
这一片居住的魔修邪修额外的少。
虽说在幽州没什么门派家族之分,但是每一位元婴境,甚至金丹境魔修手下都有一些自己的势力。
明面上那些个魔修邪修都是孤家寡人自由得很,可是大多都有着效忠的高级魔修。
即使那些个高级魔修只能偶尔给他们提供些微不足道的修炼资源,还需要他们去完成各式各样繁复的任务,在危机时刻往往也不会出面提供庇护……
可是他们还是得选择那样一位位的‘大人’,人似乎天生就有集群的需求和慕强的心理,只是出门在外说出我可是XX大人的人就会让人凭空多出不少底气。
而恰巧遇上个同样是‘XX大人的人’,二人也会不由自主地亲近不少。
故而居住在此的修士也尽量的选取着离着自家大人较近的居所,常凌居住这一片倒是整座圣城里最‘荒凉’的一块。
她也乐得清静。
二人进入这小院之后,顾云熙简略的打扫了一番之后,就飞速的开始了布置。
修行剑道之余,他对于阵法一道也是略有涉猎,手中也有着些颇为不俗的阵旗。
几道防御的阵法是必须的,单纯的防御还不够,这处更改一下就可以对肆意闯进来的人进行绞杀……
看着顾云熙坐在院落中央双手不断地在半空中挥舞着,常凌一时间也不敢去贸然打扰。
她只能感受着院落周边的灵力气息一点点的浓郁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顾云熙再次起身,踉跄了两下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的面色也是极为苍白。
布置了那样多的阵法,也是将他的灵力和神魂之力都消耗一空。
不过常凌日后居住在这里,寻常金丹境修士都无法闯入。
腰间的传讯玉佩又是不断地亮起,现在他必须离开了。
顾云熙的神识一扫,发现常凌正在屋内打坐调息,他索性也就不去打扰她了。
想了想他又是从储物法器里拿出不少东西轻轻地放在常凌的门口,利落的转身走了两步之后又折了回来。
“小常凌,再会。”说完他整个人就瞬间化作一道流光,一眨眼就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