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缘仙途正文卷第二百一十六章故去她端坐在床榻上,开始在体内运转着灵力。
升入金丹境之后,她还没机会仔细查探查探自身的情况呢。
最让她惊喜的可不是神魂和灵力的提升,而是她脑海之中的剑经,终于翻到了金丹篇。
最开始仍然是分魂的法子。
在金丹境,需要达到十六道分魂。
现在的常凌有一道分魂同渊祭剑融合在了一起,也就只余下还空闲的两道分魂。
算算还要分魂三次。
剑经的金丹篇,竟然涉及到了锤炼剑心的部分。
常凌在剑道浸淫了这些年,已经从初涉剑意到能够凝出剑气,甚至随着修为和心境的提升,剑气已经锋锐的很。
而在剑道一途上,更进阶的则是剑心和剑骨。
也许一名剑修通过多年的苦练和体悟可以顺利凝出剑气,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凝成剑心锤炼剑骨的。
甚至在苍岚剑派,金丹境的真传弟子也绝大多数都没有剑心。
剑心并不像剑气一样是可以化成实质的攻击,而是心境达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在大道体悟之上更进一步。
剑心的作用对于一名剑修来说是方方面面的,剑招剑阵甚至本命灵剑都会因着凝练出剑心而得到质变。
对于这种心境上的东西,自然是不像灵力修炼一样看得见摸得着。
在看到剑经的金丹篇之前,常凌都不知道剑心原来也是可以锤炼的。
甚至在整个天玄大陆,都默认想要凝成剑心是需要大机缘和顿悟的。
是看老天赏不赏饭吃。
作为一名逆天而行的修士,常凌对于这种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事情是颇为不适的。
修士选择踏上仙途,历经千辛万苦,不就是为了掌控力量改变生活甚至掌控自己的命运吗。
常凌不要这种无力感。
她不要再将自己的命运寄于他人的垂怜之上。
常凌深呼一口气,看向剑经的目光又是热切了几分。
她一定要抓紧时间修炼,晋升至元婴境同落月进入天玄秘境,尽快获得剑经接下来的部分。
锤炼剑心,第一步是自问。
如同在承受天雷之时在最后的黑暗空间里,那道声音不断地提问一样。
常凌需要自己不断地问自己,关于剑道。
第一个问题简单得很,什么是剑。
常凌看了看立在身旁的渊祭剑,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又是全都咽了下去。
什么是剑。
剑是锋锐的兵器。
然后呢?
剑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些年过去,常凌已经很少回忆自己少时的场景了。
一是因为委实有些惨痛,二是因为由业障带来的幻境时不时的就要在她面前展示一番。
她已经有些厌烦了。
最开始握住手中的长剑,那是什么感觉呢。
那应该是在苍岚剑派的学堂里,长老正在给内门弟子们演示着剑招,仅仅只有开脉境的她只能缩在角落看着他们使用灵力御使着长剑。
长老怜惜她,给了她一柄木质的、没有任何杀伤力的长剑。
她小小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剑柄,像是抓住了……
像是抓住了自己的命运。
她抓住了同命运、同世间一切抗争的力量。
她抓住了主宰她命运与未来的权柄。
这是她的理想、她的志远,她一生光辉之体现。
弱小的无能为力的她,握紧了手中的剑。
…………
过了好一会儿,常凌低垂着头,轻轻的笑了两声。
她并没有开口作答。
任何的语句似乎都会将剑之于她的意义浅薄。
现在想来,当初能够加入苍岚剑派,能够握紧长剑,真的是她一生莫大的幸运。
她想要掌控力量,就是为了反抗命运,可是在这个时候,她不由自主地感谢她的命运。
常凌轻轻的抚摸着身旁地渊祭剑,锋锐的长剑将她的手指都划破了。
鲜血丝丝缕缕的涌出,却是在她还没感受到疼痛的时候,伤口就已经快速地愈合了。
虽然魔气被天雷淬炼出了体外,但是其对于身体的提升还是仍然留在了常凌的身体里,加上她这些年来吞服的大量灵草,残留在体内的杂质毒素被天雷淬炼了出去,残余的药性也经过这次淬炼而被彻底地炼化。
她现在的身体,无论是承受能力还是愈合能力,都极为恐怖。
常凌手中的动作没停,丝丝缕缕的鲜血却是尽数被渊祭剑吸收了。
融合了常凌的分魂之后,渊祭剑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常凌的另一副躯体,此时吸收点她的鲜血,整个剑身都有些雀跃的抖动着。
第一个问题问完了,常凌接着往下看下去。
着些问题都太过于平常,常凌似乎每时每刻都在想,又似乎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的想过。
一个一个问题看下去,常凌的面色也是不断地改变着。
有些问题她轻易的就可以回答上来,洋洋洒洒地说上一大通,有些则是支支吾吾,明明答案就在嘴边,却还是只能够沉默。
修行这些年,在各个方面,甚至尤其是剑道,常凌是有着隐约地骄傲地。
她也确实是有着骄傲地资本。
可能作为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修行剑经地修士,她剑气锋锐,不受经脉窍穴,灵气运转地限制,可以使用各式各样的剑招,还可以使用三才剑阵,而随着神魂的不断分魂,未来她注定可以使出更加复杂玄妙的剑阵。
在这条路上,她已经比寻常修士走出的很远了。
可是走的越远,越能看到自身的不足与浅薄。
而修行一途的体悟,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闭关修行可以得到的。
就如同修行无情道的修士经常需要遁入红尘,体会众生百态,方可以放下一切而悟道。
常凌那些答不上的问题,正是欠缺着经验体悟。
这些东西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说就可以的。
常凌看完了问心这密密麻麻的问题之后,长久的沉默着。
似乎问题一旦被直白地抛出来,就不断的在她面前闪烁,她忍不住的不断扪心自问。
甚至隐隐的滋生出来怀疑。
常凌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常凌!快去看看容夫人,她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落月有些焦急的声音将常凌从纷杂的沉思之中拽出来。
常凌因着思绪的变化,神识的探查或多或少还是受到了些影响的,但是落月还是时刻察探着外面的情况的。
随着同常凌相处的增多和常凌境界的不断提升,他对于常凌的在乎也是不断地提升着。
容夫人地异动自然是瞒不过他。
常凌闻言急忙起身向外跑去,举手投足之间是难以掩饰地慌乱。
容夫人住在她隔壁的房间。
她猛地推门走进去,发现容夫人面容狰狞地躺在床榻上,眉宇之间是难以掩盖地灰气。
她竟然是被魔气侵染了。
常凌有些手足无措地走上前去,神识察探着她的情况。
她在燕州太久了,她见过的魔灵太多了,几乎瞬间,她就明白了容夫人现在的情况。
已经是没救了。
很快她最后的神智就会消失殆尽,成为被魔气主宰着的怪物。
这时候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刻将她灭杀,在她还没有彻底魔化之前。
常凌握着渊祭剑的手忍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明明容夫人对于她来说就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甚至作为顾景年的母亲,她是顾司玉的敌人,也是最容易可能认出她身份的人。
毕竟只有母亲对于自己的孩子才是最为熟悉。
可是……
常凌只能将一切都归结于因为魔气的剥离,她比从前更加感性而且心软。
而这世间的种种,无一不是在告诉她,心软是要不得的。
就在她愣神的空挡,床榻之上的容夫人已经猛地坐了起来,双手在半空之中胡乱划着。
皮肤以及隐隐可见的血管,已经逐渐的被灰色覆盖而上。
没有时间犹豫了。
常凌一抬手,手中的渊祭剑无比精准地刺入了容夫人地心脏。
她的身体还没有彻底地魔化,身上地皮肉仍然是柔软而鲜活的。
一剑刺进去,还有鲜血喷涌而出。
常凌没有躲闪,她的衣袍和长发之上都沾染了不少。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难过,落月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也没有办法,她本来就是神魂不全的人,在魔气较为浓郁的前线又呆了那么久,魔化也是不可避免地,这并不是你的错。”
你没有必要为此难过的。
后半句话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他向来不能理解常凌的‘道德感’,但是到现在他已经不能坦然地将批判或者是‘指正’的话语说出来,因为他也无法判断,他们两个之间,到底谁更正确些。
“她到前线是为了接她的孩子,她一定是很爱她的孩子吧。”
能够看到她的孩子回来,她应当是满足,应当是放心了吧。
常凌定定的看着面前这人面颊之上的灰色雾气逐渐散去,露出了那娇媚的面容。
她长久阴霾的眼睛也多了几分清亮之色。
容夫人一双清澈明媚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常凌。
里面是显而易见的柔软和贪恋。
她也是清楚知道的,这也许是她这一生最后能看到自己孩子的面容的时候了。
很快,她的眼皮逐渐的阖上了,面容之上的生机逐渐褪去,整个人迅速的衰老干瘪下来。
在那双美目阖上的最后一刻,她轻轻的开口道:“谢谢,我知道你不是阿年。”
常凌一愣,看着面前焦黑的骨骼,只能够缄默。
她在感谢,感谢常凌让她可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自己孩子的样子。
可是作为母亲,即使她先前疯疯傻傻又是被魔气侵染了神智,她也很清楚的明白,面前这人并不是她的孩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的孩子早就死掉了。
明明在这人温声扶助自己的时候,就应当清醒而绝望的明白,面前这人决计不是她的孩子啊。
她不是那个总对她冷言冷语怒目相对的孩子。
多好啊,这个人代替了她的孩子,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与关怀,可是多么难过,她的阿年,已经不知道葬身何处了。
过了很久,常凌转身从衣柜之中拿出最华美的衣袍,轻轻的裹住面前这具焦黑的骨骼,旁边桌子上妆奁里面,还盛放着不少精致的首饰。
常凌挑选了一些,勉强帮她带上。
然后抱起这具骸骨,来到院子里,渊祭剑快速的挖了一个深坑,很快的,这具骸骨就被掩埋的彻底。
容夫人殒命了。
常凌弯下腰,仔仔细细的打磨了一块木牌,一字一字认认真真的刻着墓碑。
她甚至不知道这女子具体的名字,只知道她被唤为容夫人。
…………
过了好一会儿,常凌才勉强起身。
朝着顾家那栋最恢弘显眼的建筑走去。
走着走着,在路上就迎面撞上了顾司玉。
“顾景年,你怎么了?”他轻易的就发现了好友的失落。
常凌有些干涩的说:“容夫人故去了。”
顾司玉一愣,下意识地以为容夫人是被常凌刻意杀害地。
毕竟她现在顶着顾景年的身份,只等着容夫人这个累赘消失之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脱离家族外出闯荡,到时候凭着常凌的能耐定然是可以脱身的。
于是他缓缓地点点头:“这件事情我会上报家族的,你现在赶紧离开顾家吧,喏,这是传音玉佩,以后可以用这东西来联系我。”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腰间的一块精美玉佩递给常凌。
常凌抬手收下,继续轻声问道:“你可知道容夫人的姓名?她故去了,作为儿子,我应当给她立碑。”
顾司玉同样轻声说道:“容卿。”
昔日燕州容家的大小姐,在最美好的年华嫁给了青梅竹马的男人,可是随后家族巨变,又被卷入顾家的纷争之中。
这一生,命运多舛。
其实容夫人的逝去和顾景年的离去对于顾司玉来说都是十足的好事,即使感受到了好友的心绪,他还是无法感同身受。
在绝大多数时候,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顾司玉只能拍拍常凌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