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长捕捉到他脸上的这一丝表情后感觉自己受到了无声的挑衅，生怕事情还闹的不够大，大声道：“小崽子，好啊，你真当是没人管了是吧，仗着人高马大的就能随便欺负小孩子了是吧，我告诉你，老子不怕你。”

周围人一听到以大欺小这句话，就加入了谴责阵营，做父母都爱多想，今天季寒敢教训周家这个孩子，明天自家孩子就能无辜遭殃。

那哪能乐意啊，站在人群里当场讨伐起来，好像他们嘴里的事就跟板上钉钉了似的，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把话编排的越来越难听。

“还是个大学生呢，竟然也学的和他爸那个疯子一样，见着谁都咬。”

“哎呀，我早就说了，什么人养的什么种，阴沟里的臭老鼠还能生出九天上的凤凰不成！”

“就是就是，老话总是说的没错的，人长的人模狗样的有什么用，看人还是得看里子，就这花里胡哨的样子，你看看他那个头发，正经家的孩子哪个留到这个长度都不去剪啊，流里流气的。又不爱说话，回回见了就冷着张脸，没有家教。”

骂的最凶的无非是平时小区里几个最爱搬弄是非的女人，附和着说要给季寒一个教训的仔细一看也不过是她们家的男人。

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刻薄的玩意。

奚漾就是被这动静吸引过来的，她走错了楼层，问了人才知道她要去后面那一栋。好心人指引下，她抄着近路就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不是她多事，季寒长的太突出了，身上又穿着那件灰色的外套，站在人群里，脑袋最冒尖，想不注意都难。

她曾经把人堵在酒店门口放过狠话，你这张脸，搁古代也就是一祸国妖精，皇帝见了都要变昏君那种。

季寒没有和那群人动手，都是小区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懒得和这帮人见识。

倒是头挂了彩的那小孩，在他父亲骂骂咧咧声中，一个屁都不敢放。季寒不说话，那群人就骂的没劲，最后散了。

走的时候，那孩子给他偷偷的点了一下头，表达歉意。

季寒没在意，转身就往楼上走。

纯粹是个无妄之灾，他下楼扔个垃圾，看到那孩子在小区里打陀螺，季寒看他始终不得要领，还出了一脑门的汗，就走过去，点拨了几句。那孩子起先有些杵他。小区里哪家孩子被高年级的人勒索了保护费啦，谁家孩子走夜路被磕了碰了，只要季寒出现在附近，那就是他干的。

人们习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了，从来不去调查事情的真相。也有可怜季寒的，不过大都是在可惜那张脸的，白瞎了老天的恩赐。

说那是遗传基因的错，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和人打架，看他爸就知道。

有鼻子有眼的，人人都是研究人性领域的专家。

季寒被人妖魔化习惯了，说完陀螺旋转的诀窍就往楼道走。

那孩子把他叫住，哆哆嗦嗦的问：“可以教我玩这个吗？”

季寒的脚步停下来，重新折了回来，一点点教他。

周家这个孩子，智力有点问题，小区的孩子都不爱和他玩，和季寒小时候差不多，没有玩伴。

不过季寒是名声不好，他爸季孤鸿脾气爆，以前生气一上头就和人动手，这片住久的人都知道。而季寒青春期的时候，也是个暴脾气，听见有人在背后嘴碎，就武力值碾压教训一顿，久而久之，人人都避他如瘟疫。

骂他爸是个臭流氓，而他是个小狗崽子。

那周家孩子，好一顿演示，终于把陀螺学会了，得意忘形就把头磕在了掉了漆的水泥墙面上，全是凝固的砂砾，蹭了一下一块皮就掉了，血渍拉糊的。季寒走过去瞧他伤势，那孩子的爸正好过来看见了，不由分说就怼着季寒一顿搞。

那男人在小区里也是个不讲理的泼皮，孩子看见他爸一脸怒气，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

季寒没想过这男人婆妈起来比妇人还要能和他拉扯，三两下推搡，竟然把小区里的人都招来了。

奚漾是一刻钟后给他打电话的，在巷子口接到她，季寒眉头就皱了起来。

关注点既不是她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她买了东西来看他，他脸上没有一点喜色。

奚漾顿时很失落，亏她怕他不好想，不想让他觉得在自己面前丢面子，瞪着脚上这双高跟鞋重新走到十字路口。

她刚才远远看着，把自己隐藏的很好，确认季寒没看见她。

不过奚漾算是见识了，这个小区的人都很凶，嘴上都没留上什么道德，冤枉人起来一个比一个道行高深。

“这个鞋？”季寒盯着她脚上看了很久，憋出一句，“脚酸吗？”

“我要是说是的话，你要背我吗？”奚漾看看自己被高跟鞋磨的有些红的脚，故意开玩笑。

“可以。”

“啊？”奚漾直接傻眼，季寒却已经蹲了下来：“来吧。”

奚漾：“……”

季寒身上有一点特别讨她喜欢，这一点也是绝大多数男性身上没有的，季寒很尊重女性，从不对她们的穿着说三道四，即使他现在看着奚漾的脚被高跟鞋磨成这样，也没说什么。

信奉绝对的穿衣自由。

他话不多，也不是什么都管，能让他上心的也就一件两件。

他如果在意一个人，就只会帮她解决问题。

就比如现在，蹲下来，带她回家。

季寒蹲下来，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金灿灿的一片。

他的头发本来就偏黄一点，发量还多，在阳光底下，仿佛会渐变，奚漾把他拉起来，头顶的颜色这才看不见了。

她故作小心的说：“你不怕小区里的人说三道四啊？”

季寒看了眼五米之外的故意绕着他们走的人群，没太懂奚漾这个脑回路：“这和我要背你有什么关系？”

奚漾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还是装聋作哑，故意和他唱反调：“可是好歹住在一个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啊，不是有句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嘛！”

季寒小学在课本上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就觉得挺好笑的，倒也不是住在这片所有的人都对他怀有敌意，而是，他要是相信这句话，早给这帮人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