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将孙天喜尸身安放好，一时无言。

此时，每个人都发现，自己和这位憨厚老实的二师兄半点也不熟，看着他的尸身，竟然只觉得同情，而并没有出自个人情感的悲伤哀恸。就好像这只是一个不相干的路人，死得凄惨，让人心生怜悯——也就只有怜悯了。

“师兄啊——你死得好惨啊！”兰不远放声嚎着扑到了孙天喜旁边，一边抹着眼睛，一边仔仔细细察看这具尸身。

的确是孙天喜无疑。他真的死了！喉咙被咬断，胸腹之间破了一个大洞，内脏被全部掏空，四肢的血肉也被啃得干干净净，死相和朱管家极相似。

兰不远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站起身来时，双眼发黑，一阵眩晕。

“节哀……”几双手虚虚地伸向兰不远，准备扶她一把。

兰不远一个激灵，闪身离众人远远的。

孙天喜若是妖王，绝对不可能被一头尸獒杀死！当初那张有涯被胖宦官轰进柱子里，肚子整个都烂没了，不也好端端的？能把所有线索都引向他，那真正的蛇必然就在几人之中，这一点毫无疑问。

是谁？

卓景、沈映泉，还是黄舒？

其实卓景的确有可疑之处，青陵山大战，都打成那样了，他当真无知无觉？

沈映泉呢？他的表现，其实一直怪怪的。

黄舒嫌疑最小，但也并不能完全排除，毕竟这条蛇实在是太狡诈了。

正当兰不远胡思乱想时，施玉如闻讯赶过来了。

他刚踏进屋，就被卓景抓住衣领单手拎到半空。

“你的好应獒杀了我们的人，你是否要给出一个交待！”卓景切齿。

“不可能！”施玉如矢口否认，“大雄绝不会伤害无辜的人！除非有我的命令，否则……”

他惊觉说漏了嘴，抿起唇来不再说话了。

卓景捕捉到了他话中的漏洞：“如此说来，咬死朱管家，是你的授意了？！应獒接连被咬死，也和你有关？！好你个施玉如，将我们戏耍得团团转哪！”

施玉如双唇抿得发白，一言不发。

兰不远独自站在远处，根本没去理会场中发生的事情，只觉得浑身血液呼呼往头上蹿，一颗心扑通乱跳，手足冰冷，心底涌起强烈的冲动，想要逃离屋中这一群人。

若孙天喜是妖蛇，兰不远感觉还稍微好些。因为老实憨厚的孙天喜其实向来不与人私底下有来往，单看他今日身死，却没有人真正为他伤心难过就可见一斑。如果他是妖蛇，那也只是较为正常地隐在众人之中，和当初的张有涯其实是很像的——不与任何人过多地来往以免暴露身份。

但若是另外一人，处心积虑将线索往孙天喜身上引去，平日又表现得和寻常的人一般无二，那当真是太可怕了！

兰不远根本提不起半点和它斗智斗勇的勇气。

这般一想，看这些人个个青面獠牙，异常可怖。

因为死了孙天喜，众人对施玉如就不那么客气了。他方才的话语显然泄露了些什么——如果朱管家的死其实是施玉如的授意，那之前咬死家中十几条应獒，恐怕施玉如也是早就知晓内情了。

那么，这头尸獒藏身之处，施玉如定是心中有数。

只是他闭口不言，众人也是无计可施。

“用刑？”

“无用。还记得昨日替他包扎手臂的伤吗？他根本不皱一下眉。”

“也不能放任那尸獒在外祸害啊！”

“这可如何是好？”

兰不远一阵烦躁：“他死了。施玉如是个死人。别浪费时间了。”

施玉如浑身一震，望向兰不远，目光极阴冷、极怨毒：“柳夭夭告诉你的？很好、很好……我就不该放过你……”

兰不远不以为意，淡淡一哂：“不放过我。你当你是妖王呢？”

沈映泉冷眼看着，感觉兰不远的状态十分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孙天喜的死刺激到了她？还是……此地有什么玄妙，能够杀死妖王，她怕了？！

施玉如阴森地笑着：“神皇会庇护我和大雄！你们若是敢动我，神皇定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心奉劝一句，莫要再管闲事，该往哪去往哪去！”

神皇？这又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寻了绳索，将施玉如绑了，留下亲兵看着，然后去外头商议。

“先救柳氏！她定是知道些什么！”

很快，柳氏被救下，穿好衣裳，瑟瑟缩缩来到众人面前。

从柳氏口中，得到了新的线索。

施玉如口中的“神皇”，就是临岭一个巫男，终日神神叨叨，有一批信徒死心踏地追随他。施玉如也信他，砸了许多银子，算是“神皇”座下头号拥趸，他曾劝说柳氏去见“神皇”，让那“神皇”施法，叫柳氏也和他一样，获得不老不死的“神身”，柳氏虽然不信，但并不想惹施玉如不快，便去了。

那“神皇”将柳氏带进内室动手动脚，柳氏见其实在是相貌猥琐，抵死不从，逃了出来。

柳氏将事情告诉施玉如，无奈施玉如根本不信，还不许她胡说八道。自那之后，柳氏打死也不再去见那男巫，施玉如只当她没这缘法，也便罢了。

只是施玉如一天比一天神神叨叨，渐渐的，夫妻之事也断了，说是修炼“神身”。柳氏知道，定是那骗子没占到自己便宜，心生怨恨，故意叫施玉如也不碰自己！

柳氏寂寞之下，和朱管家勾搭成奸。

施玉如平日出门，说是做事，很多时候便是给那男巫送银子去！家中的生意早也不怎么顾了，看着忙碌，其实是在变卖祖辈传下来的家当呢！

再这样下去，施家的产业便要被那男巫尽数骗去了，任柳氏如何劝说，施玉如就是不管不顾，说急了，还斥她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柳氏和朱管家一合计，便决定设计害死施玉如，接手这份家业。

于是二人就故意让家养的应獒吃血食，将施玉如的贴身衣物拌在里头，寻找机会让施玉如被应獒咬死，这样官家也查不出异常。

昨日，柳氏和施玉如坐在院中，远远瞧见朱管家牵了一头双目赤红的应獒过来。柳氏知道这一头是驯得最好的，嗅到施玉如的气味就会发狂，朱管家将它养在了自己的住处，这才逃过一劫，没有和其他应獒一起被咬死。

远远地，朱管家解开锁链便跑走了，柳氏也想逃，被施玉如抓住手腕。

再后来，这头应獒扑倒了施玉如，他这才松开了手，柳氏跑到圆洞门外，回头一看，见应獒撕开了施玉如的胸膛，啃食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