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了这些人不对劲,自然是不会放他们进屋了。
兰不远冷眼看着,见这十来个人中,有近一半是守备军中有官职的武将,另外几个穿着绸缎长衫,有戴碧玉扳指的、有拿琉璃烟袋的,还有个脖子上挂着拇指粗的金链子。
一看就是本地生意人。
单看外貌举止,根本不觉得有异。
有两个头凑在一处,说几句笑一阵,脚步却是不停,穿过庭院,直直走向正屋。
等到他们走到了台阶下面,再定睛去瞧时,便能看出细微的异常了。
这些人个个微微侧着头,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从屋中伸出来,勾住他们的耳朵。他们循着这声走过来,个个走的都是抵达那蛇身旁最短的路径!
到了台阶下,这十来个人突然面色一变,直勾勾地盯住门中。
兰不远回头一望,见瑰姬拎起银笼,示威一样将它高高举起,作势要往地上砸。
“嗬——”
兰不远再望向台阶下,见这十来个人已不再装模作样。他们目光阴沉,微微露着牙,弓了背,像一群即将暴起的兽。
她急忙缩到了沈映泉身后。
“你们顶住,我不行了。好饿!”
“……”
这些傀儡扑上来。
庭院中,那两员武将已翻了脸,拔出佩剑和夏侯亭交上了手。
而圆洞门外,乍现鼎沸人声,夏侯亭的亲卫急急堵上缺口,便有悍不畏死的人怪叫着,直直用身体扑向林立的长矛,穿身而过亦不觉痛,反倒是抓住那长矛愈加往深了捅,用串在长矛之上的身躯压向亲卫们的防线!
幸而夏侯亭的兵久经沙场,早已见识过北蛮人如此疯狂的模样,等到这人如同冰糖葫芦串过来时,便举起刀来,用刀背击碎他们的脑壳!
从前在战场之上,北蛮人大部分并没有中控僵之毒,虽然悍勇无匹,但也是有血有肉、会痛会死的正常人。偶有遇到这样难杀死的,士兵们也只当这些蛮子不长脑子不怕痛,多用几个人拼掉便罢。而此刻面前这群人,一个个要么羸弱,要么大腹便便,看着便是街头巷尾的寻常人,却像怪物一般直往长矛上面串,饶是士兵杀人如麻,亦不禁有些胆寒。
毕竟这不是战场。战场之上,每个人热血冲头,其实脑袋是不甚清明的,对生死之间的界限亦不看重,但此时的情景却是大大不同,面对着寻常百姓模样的傀儡,士兵们心有些颤,手有些抖。
一分神,便被前赴后继的人群撕开了防线。
有个士兵被卷到了人群中。
一个肥胖的商人撞在他身上,微微一顿,张口便咬!
士兵猝不及防,被这个子只到他胸口的胖子一口咬在了右边胸膛上。
这一咬,竟是用上了全部的力气!只听一声怪响,胖子两圈牙齿嵌入士兵的胸骨之中!
士兵惨叫着想要甩开他,不料情急之下,脚下一绊,被这胖子压在了身下,发出一声闷哼。
顿时,五六个人阴森森地转过了头来,像那鬣狗见到倒地的猎物一般,纷纷扑在这士兵身上,胡乱地撕咬起来!
旁人救援不及,一晃眼,他已被拖入傀儡群中,恐怖的撕扯咀嚼之声顿时将他的惨叫淹没!人圈之中,不断有血花和碎肉高高飞溅起来,不过几息功夫,再不闻士兵发出半点动静。
这十几名亲卫都是跟随夏侯亭出生入死的老兵,彼此间早已建立了深厚的袍泽情谊,一愣之下,知晓那个兄弟无望生还,顿时怒火翻涌,扔下盾牌和长矛,拔出腰间大刀杀将过去。
其中一人武艺最为高超,一马当先扑到那圈伏在地上啃食的人群边上,双手举刀,自上往下就是一个横劈。
他手中大刀重达五十余斤,刀势沉沉而下,好似切入豆腐块中,只听得那黑刀舞风、呼呼刮过,不闻半点血肉分离的声响。
再瞧地上,已有四个控僵的傀儡被他一刀腰斩!
“好!”旁边有一人放声大笑,抽出背上重剑,跃到使刀这人身旁,双手握剑一掼,穿心而过,将另一个咀嚼声最响的胖子钉在了地上。
夏侯亭正与那两名武官对打,余光瞥见这边的动静,怒喝一声:“守门!”
听得他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亲卫们重重捏了捏手中的刀或剑,牙一咬,将之归了鞘,重新捡起地上的长矛和盾牌,堵死了圆洞门,只余那一刀一剑二人继续对付方才涌进院中的傀儡。
这一群傀儡数量大约在二十左右,此刻一个个伏跪在地上,贪婪地撕扯分食那名倒地的士兵,毫不在意身后高高举起的屠刀。
这二人一顿狂削乱砍之后,围在那士兵周围的傀儡变成了大大小小的肉块。
此时终于看见了那位可怜的同袍。
他的腹部已被掏空,脸被啃得不成人样,一双手还死死掐住那个胖子的脖颈。他手劲儿奇大,那胖子的颈骨已被他拧断,头颅诡异地歪吊在一旁,可这胖子却依旧双手不停,用手撕扯着士兵的血肉,往口中塞去!
使刀的士兵长吸一口气,抡起刀背,重重往下一捶,将这胖子击倒在地,然后舞起那沉重的大刀,一下一下,把这胖子的脑袋捣得稀巴烂。
“呼——”他吐出一口浊气,将大刀往肩上一扛,抹开汗湿的额发,扭头向着夏侯亭喊道,“将军,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正待迈开大步襄助夏侯亭,忽然感到脚步一滞,一阵皮肉撕裂的剧痛传来!
低头一看,那群被斩为两截的人正在血泊之中蠕动,其中一人抱住了他的小腿,张口便咬!
士兵怒极而笑,将肩上大刀一抡,厚重无匹的刀柄直直往下一砸,将这半截傀儡砸了个脑浆迸裂,飞起一脚,把它远远地踢飞出去。
一看小腿,已被咬下半个拳头大小一坨肉,鲜红的肌肉突突跳着疼,他疾退两步,撕下半片里衣,草草往小腿一缠。
使剑的士兵欺身而上,提着重剑,将地上未死绝的傀儡脑袋一个个捅成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