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下来,颜卿已经来到了湘省常德郡。先来常德,这是因为巴陵虽然与湖北最近,但其间山路难行,溪流众多。因此避开巴陵边境,先到常德转赴巴陵。
为了避免遇到神行魔宗的爪牙,在武斗中伤及无辜,因此颜卿特意挑了条偏僻小道。途径一潭水,便来潭边饮马,休息。
此时的廖青已经不成人形。颜卿从来不是什么呆板的腐儒,见那廖青心怀鬼胎就一路折磨他。每用一种方法折磨他一下,便例举他一项罪证,让他忏悔。烧杀抢掠,奸**孺,走私人口......这廖青罪状不少,从京城来巴陵一路刑罚没重样。
颜卿看马喝的差不多,一脚把那廖青踩在脚下,使他溺于水中无法呼吸。
过了半晌,看他连挣扎都乏力,才提他上来。
“旧日你杀人前都要扼其喉咙,让人窒息。如今报应不爽,你可改悔?”
那廖青只是面露痛苦之色,呕着水咳嗽。
“不说,不说便接着来。”颜卿面色一沉,又把他按在水中任其挣扎。
当年神行魔宗迁宗,抢占人一处山头。原先住在那里的一整个村庄的老少青壮,尽数被杀。其中这廖青杀人最狠毒,先扼人喉管,待人挣扎微弱再次松开。如此往复,折磨人的心性,实在畜生。如今这畜生给颜卿亲自提审,自然要好好调教,为地下冤魂伸张。
把半死不活的廖青拉上来,一把扔到旁边树旁。颜卿静下心神,吟诵诗文。
原来颜千户带着廖青一路南行,速度不快不慢。路栖官家驿站,收取了京城先到驿站的一封贬书。大概是说,颜卿此举引得圣上不快,罚他立马将犯人送回京城,而后当即解官。如此一来,颜卿和青衣卫再无干系。
关于神行魔宗的案子已经解决。放这廖青回去,多半是皇上和神行魔宗达成了交易,要以廖青为人质换取利益。这样的事颜卿自然不能答应。且不说答应了自家徒弟,就是凭着廖青的罪证必然不能饶了他。
唯一可惜的,就是这青衣卫本就是自己家父亲所创立的。如今时代更迭,在自己手中彻底断了关联。为此,颜卿只感到落寞萧索。
时方深秋,独自来到南涧游览。涧中寂寞,仿佛秋天的肃杀之气独聚于此。虽日当正午,而秋风阵阵,林影稀疏,仍给人以萧瑟之感。
颜卿初至此地,稍有所得。寄情山水,也算忧中有乐。
不过想到那解官令,颜卿神情恍惚,怀念旧日的亲人却不能相见,只有泪滴滴掉落。孤身一人本来就容易感伤,仕途有不顺利,尽管秉持正义却动辄得咎。因此颜卿在潭边徘徊,企图驱散心中的低落。
忽而闻见林中羁鸟鸣叫,在空谷间回荡。贬谪之事为忧,因常德之山水现乐。可常德山水之乐中,偏偏又有这悲凉的意象让人忧愁。
颜卿一挥轻剑,斩落秋叶枯枝无数。演练一套肃杀的剑法,方才化解了内心的苦闷。
不敢多留,带上还昏迷的廖青,骑马向东奔去。孤寂的背影很快就被秋日的暖阳包裹,不见踪影。这处清潭边的石块上,留下了这样一幅帖:
【秋气集南涧,独游亭午时。回风一萧瑟,林影久参差。
始至若有得,稍深遂忘疲。羁禽响幽谷,寒藻舞沦漪。
去国魂已远,怀人泪空垂。孤生易为感,失路少所宜。
索寞竟何事,徘徊只自知。谁为后来者,当与此心期。
作诗者柳宗元,刻诗者颜卿。】
这些刻字,个个凌厉,力透石面,直达内里。其中横短竖长,收笔尖锐,好似嘶吼痛诉人生不如意。使人望而生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