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从眼前关上，钟灵才回过神，看了眼手中仍不知疲惫震动的手机，犹豫之下按了接听键。

富有磁性的中年男性的声音传出来：“你好，这里是XX交警大队，请问你是鲁桂芬的儿子吴达吗？”

颇感意外的钟灵如实回答：“我不是吴达，吴达现在出去了，要等一会儿才能回来。”

“请问你是吴达什么人？”

“我……我是吴达女朋友。”钟灵心跳加快，如雨落芭蕉。

“那你来也行，吴达母亲鲁桂芬违反交通治安法，向路过司机碰瓷，你来交警大队处理一下吧。”挂电话之前交警不忘严厉补充：“尽快！”

盯着挂断的手机，钟灵还有点懵：要我去处理？

对于吴母印象不多，要搬来跟他们一起住的言论记忆相当深刻，多少会觉得有些不好相处。

交警说老太太去碰瓷，钟灵觉得自己之前低估了她——已经可以列为难缠的范畴了。

或许是我想多了，老太太有隐衷也不一定。

钟灵觉得在掌握情况之前，还是不要轻易下论断。

等了十分钟左右，仍不见吴达回来，想到交警的催促，钟灵犹豫之后决定还是先去一趟，稍后等吴达回来会联系她的。

交警队不好停车，钟灵出小区之后匆忙拦了一辆出租车。

“你们是人民的警察，怎么能连我的话都不听呢，我真没有碰瓷的意思。当时走到马路中央的时候脑子发昏，一不注意人就倒下去喽，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鲁桂芬大闹交警队，活像个扩音器，整个大厅都回荡着她的话。

前来办事的司机皆投以厌烦的眼神。

交警们也很无奈，不停摆手示意她将情绪收一收。

吴母不罢休，捉住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训斥，“看你年纪轻轻，比我这个老人家的耳朵还背。我说的话你是没听懂？放我回去，我警告你，我身体不好，哪哪儿都是毛病。最要命的就是心脏，你们真把我气着了，老太太我今天就死在这里！”

吴母的分贝逐渐走高，哪有一丝心脏病的影子，比老鸹都不逊色的聒噪能力，将小姑娘逼出眼泪来。

“大娘，你的情况我说了不算。是您违法在先，就要按规矩办事。”

吴母凛冽的视线射出去，活像两道红外线，将小姑娘吓得无措甩手。

见对方求饶，鲁桂芬仍没有松手的意思，竟暗地里狠狠掐了下小姑娘的手腕，留下红肿痕迹。

看到这一幕，钟灵迟疑了几秒钟。

似乎比想象中更难处理。

来都已经来了，总不能临阵脱逃。

下定决心的钟灵走上前，跟交警打招呼。对方早就被鲁桂芬的胡搅蛮缠折磨的满头冒汗，拿老人家没辙，少不了冲家属撒气。

“不是让你尽快吗？怎么才来。”

目睹了部分过程，刁蛮老太太让他们吃尽苦头，为表歉意，钟灵虚心接受一切批评，不敢反驳。

鲁桂芬自打见到钟灵开始，审视的目光就没停过，从头到脚的扫描不够，还要转到后面去看。活像精明老太太菜市场买肉，看得钟灵打心底感到不舒服。

交警核对身份，得知眼前的漂亮女子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鲁桂芬表现的又惊又喜，可算是找到靠山，控诉交警们对她不够尊重。

钟灵只能尽量安抚，同时配合交警工作，了解到老太太不是第一次碰瓷，前两次对方认倒霉，赔偿了身体检查费用。这次碰上个硬茬，老太太便撒泼打滚，被对方扭送到交警大队处理。

感受到嫌恶的目光，钟灵汗颜，好像亏心事是她做的一样，头上似坠了块大石头，肩颈承受巨大压力，半天抬不起来。

接受了严厉惩罚，念在老太太年龄大的份上，罚款之后，交警责令家属带回去好好看管。

鲁桂芬并不觉得自己做错，时不时插嘴嘟囔。哭诉身体不适，都是因为被交警吓得。

好在跟钟灵并不熟悉，若是亲儿子在场，仗着亲人叉腰，估计以她老人家连续一周频频碰瓷的惊人体力，还要在交警对大闹一场。

交完罚款，钟灵不忘跟被老太太掐了的工作人员道歉。

对方眼角至今还有泪痕，摸着手腕上的红肿处，委屈的直抽鼻子。

看小姑娘年纪还小，猜测应该是刚刚参加工作没多久，结果就遇到个高龄刺耳头，暗地里还使阴招，委屈像海水一样将她淹没。

只是看了钟灵一眼，眼泪马上就要失控。

钟灵过意不去，抓着她的手表达歉意：“对不起，害你受委屈了！”

老太太不干了，疾拍大腿，尖着嗓子嚷：“她受什么委屈了，我才受委屈。被他们押解犯人一样关到这么个鬼地方，几个小时不管不问，连口水都不给喝。眼看六十岁的人了，腿站得都直打突突，身体也不好，尤其是心脏，你们听听，来听听我这心跳，揣了个兔子似的，她还受委屈！”

老太太理直气壮，丝毫不提自己恶意碰瓷，危害交通这档子事。

吵吵嚷嚷的声调还带拐弯，钟灵都疑心是不是得唱戏演员的真传。

不出所料，果真再度成为焦点。

钟灵面子薄，很快烧起来。由于不熟悉的缘故，也不好规劝。

眼看老太太的手指头戳到跟前，那分明是毁人自尊的大棒，小姑娘再也受不住屈辱，耸着肩膀抽泣起来。

闹剧是在交警无奈的要挟下结束的，担心自己真被关起来，鲁桂芬不情愿地闭上嘴巴，却挡不住她直哼哼的鼻孔。

“好了，我们走吧。”

一刻也待不下去，钟灵只想尽快脱离目前的环境，心里赌咒以后再也不能来了，会被大家用异样的眼光审视的。

出了交警大队，钟灵的心还慌着，尚未从老太太尖声尖气的骂声中回过神。

鲁桂芬忽然将她叫住：“姑娘，你是我儿媳妇？”

老太太眯着眼睛，视线定格在她名贵的坤包上。

钟灵迟疑了一下，想到跟吴达签署的合同，羞涩地点点头。

老太太激动地拍了下巴掌，笑眯眯地说：“那太好了，我跟你一起回去住吧！”

一起回去……

钟灵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