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商场出来,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和室内的冷气形成对比;初秋的太阳比盛夏的烈日还要毒辣,直射在裸露的皮肤上,不一会儿就开始觉得疼痛。
他脱下外套披到我身上,解开衬衣第一颗扣子,将领口松了松,恰巧露出锁骨上的纹身,我睁大眼上前两步,想要看看纹的是什么,没等我看清,齐管家就把车停在了我们面前。
“看在我送了这么多回礼的份上,顾小姐不知能否赏脸,跟鄙人共进午餐呢?”
“和苏先生您共进午餐是我的荣幸,怎么能是赏脸。”
“那顾小姐是想吃中餐、西餐、法式、日料,还是什么呢?”
“随苏先生的口味,我不挑食的。”
“哦?随我?真的?”
“真的,只要不是太贵的。”
“这就不凑巧了。我喜欢吃的都是很贵很健康的,怎么办?”
“您是董事长,常见的餐厅里的那些餐点一定都吃腻味了的,要不我请你吃独一无二的美食?”
“你做的吗?”
“对呀。独门秘制,绝无仅有。”
“需要些什么材料?我让齐衡去买。”
“就是些日常的蔬菜就行,不用买什么。”
“齐叔,麻烦你了。”
我从苏予白手上扯过一个纸袋,将里面的衣服抖出,用荧光笔在纸袋空白处写了些日常的蔬菜,把采购清单交到齐管家手里,他用疑问的眼神跟我确认了下需要采买的菜品,我点点头;在得到苏予白的许可后,将车钥匙交到我手上,我递给苏予白。
“我不会开车。”
“我来开。上车坐好。我们去买最后一样东西。”
“还有什么没买的吗?在商场买就好了啊。”
“商场买不到,只有那里才有。快点,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他坐进驾驶室,看着还站在原地的我,有些显得不耐烦。
从商场转过几个路口,我们来到了老城区。
这里巷子错综复杂,楼房低矮,红色的砖墙透着年代感,是父母那辈小时候住的房子。他将车停在露天停车场,从后备箱拿出T恤。
我拎着小方包关上门准备找他,却无意间看到了裸着上半身的他,肤如白雪的胸口上像盘踞了条粉红色的虫子,是那道被匕首刺伤的疤痕留下的烙印;顺着胸口看下去,是线条流畅、轮廓分明的腹肌,腹肌下方若隐若现着两条人鱼线。
我感觉鼻腔有股暖流,赶紧低下头,在包里摸着纸巾。
他把T恤穿好,将纸巾递到我面前,手指在脑门上用力弹了下。
“让你偷窥,啧啧啧。”
“谁偷窥你了......换衣服不知道在车上换?这大马路边的,小心被大妈们当流氓抓起来批斗!”
“咦~你这流着鼻血嘴巴还这么能说,你见过这么好看的流氓吗?大妈们看见只会喜欢,哪舍得批斗我。”
“呸!苏予白,你要点脸不?”
“哈哈哈。脸在兜兜里。”
他帮我把鼻血用纸堵住,幼稚的做了个撕面膜的动作,将手揣进裤兜里。
“苏予白,我发现不仅不要脸,还很幼稚诶。”
“彼此彼此。偷窥小姐。”
“......我是被太阳晒的了!”
“是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以继续走了吗?”
“你来这里要买什么?”
“也是独一无二的东西,快来。”
他抓着我的手,像个兴奋的孩子走到巷子深处,面前是一处破旧的木头房子,外墙用白色油漆刷过,还带着些许气味,应该就是最近的事。
“大爷!”
“你谁啊?”
“是我呀,小白。”
“谁?小白?”
“董小白,以前住这的,就您旁边那栋二楼啊。”
“哦哦~董老太婆家那个小孙子是吧?哦哟哟,都长这么大了啊。”
“是啊。好久没回来了,您身体还好吗?”
苏予白问候着坐在门口的一位白发苍苍,皮肤褶皱的耄耋老人,老人的听力不太好了,所以他的声音几乎是扯着嗓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为了能让老人听得清。
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苏予白以前在这里生活过,那位董婆婆又是谁呢?
等二人寒暄了一阵,老人步履蹒跚的走进屋里,我站在苏予白身旁,探着小脑袋向内堂看去,里面黑黢黢的,明明是艳阳高照的白天,里面却透着阴冷的潮湿,让人觉得不舒服。
“我妈抛弃我没多久,董婆婆从孤儿院收养了我,为了生计,我那会经常在孙爷爷这帮他卖手工,都是孙爷爷自己亲手做的。”
“孙爷爷就自己一个人吗?”
“他的大儿子前些年在工地罹难了,大儿媳带着孩子改嫁没再回来过。小儿子拿着他所有积蓄在新城买了房成了家,对外称父亲已经去世了,还有个女儿,是个傻子,叫妞儿。”
“你怎么不帮帮孙爷爷?”
“他不接受。”
他看着黑暗中那个背影瘦小、佝偻的老头,万般无奈,眼底流露出哀伤的神色,我看着他往信封里放入一张银行卡。
“小白啊。这是你当年离开让我给你保管的东西,你看看,我每天都会拿出来擦擦,一点都没氧化。”
老人枯槁的手里拿着一只刻着图腾的钢笔,非常小心的放到苏予白手里,苏予白拿了几张100元的现金付给他,都被拒绝推了回来,还因为这样孙爷爷发了火。
苏予白别有深意的对我微微一笑,把钱收了起来,从裤兜里拿出那个发黄了的白色信封,信封看上去很多年了,我好似、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爷爷,这是在奶奶遗物里找到的,我拆开看过,是奶奶写给你的信。”
“董老太婆留给我的?”
“奶奶一直爱着您,虽然是隔壁邻居,却碍于脸面从来没当面告诉过你这份感情。信里说,她总是和你吵吵闹闹,为的就是能找点话和你唠唠;晚年还能跟您做邻居,她很满足,也算是有个伴儿,不至于冷冷清清,这辈子她不后悔。”
孙爷爷泪眼婆娑,把信贴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憋着嘴抽泣起来。
“爷爷,里面有奶奶留给你的东西,她希望你能接受,这是她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说完,苏予白牵着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孙爷爷的家,孙爷爷用极为沙哑的声音念叨着董婆婆的名字,让董婆婆在另一个世界等着他。
一路上,苏予白没说一字,我却看见他红了的眼眶,他把那种悲伤、疼痛强忍在心里。后来我才知道,那支钢笔纯银打造的刻着龙图腾的钢笔是苏予白初中时跟着孙爷爷学习手艺,做出的第一样东西。
返程的路上,他给我讲了一段他和董奶奶过往,以及,一个关于董奶奶和孙爷爷的唯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