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鸦们在水下游动，四散开来，他们要去往他们被分配的水域。

乔和小赤佬要去往的是死海北部的某片水域，他们会在那里捡拾荒神的残肢碎肉。

水下极其安静，几乎没有任何的声响。死海，同它的名字一样，这原本就是死者的海洋，人类甚至认为这里是冥国的所在。可这里并无人类的灵魂，有的只是从深渊里诞生出来的荒神。

在距离狄奥尼修斯数百米远的某处，乔停了下来，他身后的缆线几乎已经伸到了头。每只黑鸦的潜水服都绑着一根足够长的缆线，这根缆线大约只有一公里的长度，黑鸦们也只能在这样的范围里活动。

“乔，这里就是死海吗？”小赤佬从起初的兴奋变得平静起来，说是平静，其实他的脸上浮现出某种低落的情绪。

死海在黑鸦们看来好像是无边无际的，但是人类观测到的死海半径也只有十公里的范围，也许这只是冰山一角。

人类在这样的海面上实在是太过渺小，有时候乔也会在看不到任何目的的海面上失去方向，所以大多数黑鸦都不会离开狄奥尼修斯的范围，他们要确保自己看到那座黑塔，像是人类必须要看到岸边心里才会踏实一样。

“这里太安静了，乔。”小赤佬用手拨动着海面，似乎想要搅起一点浪花，但这里的水似乎过于沉重，它们几乎难以拨起涟漪。

“这是金属的海洋，被人类称为金属的浓汤。死海中溶解了大量的金属，海水的密度和普通的水并不一样。”乔用手捧起一掬水，海水从乔的指缝中流下，在光线下似乎呈现某种银亮色。

“我知道。”小赤佬说道，“我来到这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某些准备好了，只是第一次见过真正的死海，有些不适应罢了。”

乔耸耸肩，不说话了。

“我要去深处看看，听说那里水体的颜色与上面完全不一样，某些重金属溶解在死海里，呈现一种让人沉醉的色彩。”

“是啊，那些色彩确实迷人，就像酒吧里五颜六色的酒一样。”

“真让人迫不及待啊！”小赤佬钻进水里。

乔觉得小赤佬第一次来到死海竟然有这么大的勇气，他第一次来到这的时候是跟他的父亲，那时候他很胆小，和他父亲待在一起几乎寸步不离。

是的，那时候的乔才只有十二岁，他的父亲就已经把他带到这，他告诉乔如何成为一只合格的黑鸦，却并没有询问乔是否想要成为一只黑鸦。

“父亲，你还好吗？”

乔望着小赤佬下潜的身影，跟着去往了水下深处。

浅水区其实并没有多少荒神的残骸，散落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些金属薄片，这些都是些极其常见的碳钢，黑铁，黄铜，并无太大的价值。

乔捡起那些金属，放进随身携带的渔网里。这些金属即使价值不高，但如果数量足够大的话也能换上一些钱了。

他继续往水下游去，这里的光线明显暗了很多，水生植物也多了起来。

其实乔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到水下了，大概有四五年了吧。他上一次来到死海还是他十六岁的时候，那时候起他总是觉得自己的身后有一只黑色的鸟。

他那段时间精神状态确实不好，所有人都说他是杀人犯，排挤他，殴打他，唾骂他，他似乎并没有什么能力为自己辩解。落地骑士团的那些无证骑士们几乎天天以取笑乔为消遣，他们似乎并不清楚自己似乎比乔所做的事情更加令人发指。

那些无证骑士在番外地的地下招摇，无恶不作，可他们依然叫嚣着乔是一个杀人犯，并以此为乐。

他们似乎很想看到乔痛苦得样子，即使那时候乔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样瘦弱的孩子，但他依然无法挥起拳头砸向那些无证骑士的脸。

“乔，你是个杀人犯，你有什么脸来教训我们。”

“是啊，我有什么脸来教训他们。我其实和他们并无什么不同。”

乔决定远离那条街，搬到了1997号大街，这里的治安比起其他的街道好上很多，至少不会有那些像强盗一样为非作歹的无证骑士。

后工业时代，番外地的人们似乎早已经被抛弃，他们流落在这样一块贫瘠的土地上。罪恶在这里滋养，只有少数几条大街才能幸免于难，但谁也不知道在地下是否有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

但在1997号大街上，他认识了安妮，索菲斯，艾琳和艾达，这就足够了。

也许乔是幸运的，即使他失去了父亲，但他还是遇到了一群可靠的朋友，甚至还有一个叫做唐的人每月都会来这里见他一次，送给他一笔能够在这生存下去的钱。

生活在番外地的大多数人都想去往甲铁城，可他们对此无能为力，他们活在番外地的大街上，并没有甲铁城的入住资格。唯有一个办法，成为机动骑士。成为国家所承认注册的机动骑士，他们才能去往甲铁城，甚至带着自己的家人去往甲铁城。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通过国家所认可的机动骑士，机动骑士格斗赛将会给优胜者奖励一架机神，他们甚至能够得到国家的认证，成为真正的机动骑士。但机动骑士格斗赛胜出者的数量实在少的可怜，每年举办的机动骑士格斗赛也就只有四次，所以每年去往甲铁城的也只有四个人，在这样的激烈竞争中，几乎没有人将希望寄托在成为机动骑士。

大多数人都会花一笔钱，使用某些不为人知的手段，偷偷拿到甲铁城的生存资格，没人知道需要多大一笔钱，并且近些年来，这个价格一直在高涨。

去往甲铁城几乎是每个番外地的人的向往，他们渴望进那座城，即使是在大街上乞讨也比番外地好过得多。

但真正的甲铁城是什么样子的，又有谁知道呢？

没人知道，或许他们已经知道，只是抱着某些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