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已经很久没有在水下遇见活着的荒神了，他印象里上一次出现一只逃脱【势】的荒神，还是在两年前。

那是一只【人形荒】，其高度达到了十四米。它很聪明，提前感知了军队的到来，潜到了更深的水底，避免了与【钢神的右舵手】正面接触。在军队撤出这片水域时，他化身为顶级的猎食者，在极短的时间里杀死了在水下作业的全部黑鸦。在此后的数个月时间里，它时常凭借着自己的智慧与人类军队周旋，死在它手里的不仅仅只有黑鸦，还有数十名武器精良的军人。

军方极其愤怒，他们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终于，他们派遣了五座【钢神的右舵手】前往了更深的水域，围剿这只巨大的【人形荒】，最终在水底一块巨大的火山岩上，他们用【势】杀死了它。

军方把它的尸体放在人类英雄纪念碑前，将代表军队鲜红的旗帜插在它的头颅上，祭奠那些已经战死的士兵。

但他们似乎从未提起同样死在水下的黑鸦，事后的唐在乔的面前破口大骂:“甲铁城的军人们都是一群杂碎，不，还有那些住在城里高层的上流人士，他们联合起来吸干了我们这些黑鸦的血！”

事实上乔早就明白了，甲铁城等级森严，所有居住在上层的人对于底层的人都拥有绝对的统治权，底层民众已经算是半个奴隶，或者说是被他们牵住绳子的猫狗。

此时的水下，一头红发的小赤佬和乔正藏在一只水生植物铜绿色的叶子下，他们身后的缆线已经被那只看不见踪影的荒神所切断，而在其上方，不断有黑鸦的尸体坠落。

在先前小赤佬告诉他的信息中，乔已经得知这是一只才刚刚出生不久的荒神，它似乎在几天之前吞食了它母亲的身体，但它现在依旧正在疯狂的猎杀黑鸦，似乎还将持续一段时间。

乔和小赤佬一致认为它如今还陷入在极度饥饿的状态。这种状态下的荒神是极其可怕的，如果他们贸然冲出去，势必会和那些上方身子被切成两段的黑鸦一样的下场。

乔并不知道军方已经派遣军队来到了水下，他对小赤佬说:“这绝对是军方的阴谋，他们想用我们这些黑鸦喂饱那只荒神，让它陷入【贤者的姿态】，从而轻而易举地杀死它。他们这种伎俩，简直用了无数次了。对于他们来说，我们的生命甚至还不如贵族们养的一条狗。”

小赤佬说道：“或许之前他们绝对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并没有向乔提及自己是路易斯家族的孩子，军方无论如何都会派人前往水下将他安全地带回甲铁城。

“军方确实是一群冷血的动物，但如今，黑鸟社的势力也在不断壮大。在军队里同样有一些出生在番外地的边缘人，他们通过一些晋升渠道逐渐在上层中得到了一些话语权，他们会带我们回到甲铁城的。”

乔认为小赤佬只是在安慰自己所发出的善意，毕竟这些年他们这些黑鸦太清楚军方的做派了。

唐曾经和他说过:“你甚至可以信任赌徒和女郎，毕竟你可以用金钱让他们做任何事情。但你绝对无法将自己的性命寄托给甲铁城的军人，你如果是一只凶猛的雄狮他们或许还愿意和你合作，但如果你是一只没有爪牙的温柔猫咪，他们就会转头将刀子狠狠捅在你的身上。你知道军人们很喜欢做一个屠夫，不管是弑神还是杀人。”

黑鸦们根本没有忘记两年前的那场战争，那只人形的荒在水底疯狂屠戮手无寸铁的人类，唐与军方交涉请求他们派出军队，但他只得到了一些可笑的回应。

“我们会出现在我们该出现的时候，亲爱的唐，你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你知道我们向来都是很乐于帮助那些正在受苦受难的人们。”

然而一直到所有的黑鸦都死在那只荒神的嘴里，军队才慢悠悠地到来，最可笑的是，他们在与荒神的战斗中大败。

精锐的甲铁城军队竟然被一只【人形荒】彻底击垮，他们都成了那只荒神嘴里的食粮。

是在数天之后，他们重新驾驶了五座【钢神的右舵手】才将其击杀。他们在甲铁城里大肆宣扬他们是人类的英雄，然而那都是权贵与军方自己的狂欢。在番外地，所有的边缘人都仇视军人与贵族，比起荒神他们更厌恶这些惺惺作态的人类。

乔并不将希望寄托在军队的手里，那只荒神依旧看不到身影，但水中已经看不到一只活着的黑鸦了，他们中有的或许像乔和小赤佬一样躲了起来，有的则可能已经进了那只荒神的肚子。

小赤佬的眼睛环视着四周，之前在他数十米的地方有一具黑鸦的尸体，但现在什么也不剩了。

“这只荒神就像一条躲在暗中的毒蛇，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潜伏着，即使是它的进食也悄无声息。”乔轻声说道。

他们所在的地方有一块金属浮标，上面刻着数字【5】。一般而言并不会有黑鸦前往这里捡拾碎肉，因为他们所配备的潜水服在这样的水压下已经是极限了。

在【托卡马克约束域】内，这是人类真正已经开垦的农田。一般军方所清扫的深度几乎都在【10】以内，这种深度的水域几乎没有超大型水生植物，水下可见度较高，便于回收荒神的尸体，【势】的攻击也能较为全面的打击到整片水域。【10】以内是人类能够完全掌控的水域，但即使这样，也会有偶尔遗漏的怪物。

面对那只看不见的荒神，此时的乔却显得异常的安静，他透过水生植物巨大枝叶的缝隙里，看到一只只黑鸦陆续凋零，像极了那些被处以【鸟刑】的人类，他们摔死在番外地的大街上，成了一滩烂泥。

乔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几乎每天在番外地的大街上，都会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死去。比起这些人，那些被人从数百米高空扔下来的人其实是相当幸福的，毕竟他的死亡只是一瞬间，而番外地的大多数人即使活着，也是死了。

“这些黑鸦都死了，不过他们应该也解脱了，甲铁城对于我们这些下层人来说从来都是地狱。”乔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