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义文从墙解探出头去,能看到国贸宾馆房外的部分场景:三辆巡逻车停在外面,一辆巡逻车的门开了,庄义文赶紧把头缩回胡同里,动作很快,像一头动物。
为什么变成这样?
他本该轻松惬意的享受着下半生的生活,他有钱,他得到了他之前两倍还多的钱,为什么,一夜间,他成了警察眼中的通辑犯?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他要还经历第二次相同的命运的吗?
他的书怎么办?
他们已经杀了他的合伙人,这件事要怎么办?确切的是说,接下来的事情要怎么办?
最坏的就是,什么人把她的脑袋打得面目全非?
还有那个坏女人——莫语,她肯定是要向司徒告发,是他做的,要实施她的第二次诬陷。
庄义文觉得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倒霉的人了,他蹲在一堆龙卷风过后留下的残骸后面,等着夜幕降临。
庄义文睡着了,睡梦中他没有做恶梦,甚至没有做那些让人不安的梦,反而梦到了奇妙的事情,在梦中,他又拥有了两只眼睛和一把里肯巴克,而且他还在演奏,李诺一旁有崇拜的眼神仰望着他。
庄义文醒来,傍晚的天空,色彩绚烂,使他想起了曾看过的一个封面,那是一个专辑上的封面,封面上的天空和此刻小镇上的天空,一模一样,这才是真正该有的生活。
有那么一会儿,他非常平静地躺在龙卷风留下的残骸上面,心绪平和,看着天空逐渐变暗,然后,各种记忆一幕幕汇到大脑里,他意识到自己现在面临的情况非常严重。
造成这种局面,有许多不同的因素,但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他不准备再回到监狱里。
这个决定是绝对不会变的,像磐石一样坚定。
他坐起身,感觉到口袋里有什么东西。
会是什么?
他掏出一看,是通讯簿,封面上烫着金色的字体,它的历史一定很悠久,因为皮面都有了裂缝。
现在,他想起,这是安娜留给他的,那是她死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
这一定很重要,她痛苦挣扎的就是要让自己看到这个东西,这里面藏着什么呢?难道她是想告诉他,这里有杀害她凶手的证据?
对了,一定是这样。
他想起她临终前的脸:就剩下一只眼睛,和他一样。他们是合伙人,她曾说他是她的搭档。
没错,他的搭档,他要为她的搭档报仇!
庄义文已经反反复复的看翻看了无数遍通讯簿,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发现,线索倒底是什么?
他走向大徒,走到一盏锥形的街灯附近,刚要步入到灯光里面,就立即停住脚,他看见只有一辆巡逻车还停在酒店外面。
这是不是意味着,警方的判断:他不会回来了。
这些警察,他们还能想到其他什么有新意的东西吗?
庄义文又一次打开通讯簿,这一次,他不是快速的翻看,而是仔细的看,这是安娜留给他的重要线索,这里一定有什么是他现在还没有发现的,他必须仔细的看清楚。
从第一页开始,很快,他就明白了,这是闵南的通讯簿,庄义文之所以知道这点,是因为他看见第一页上写着:我的通讯簿,下面的空白处写着闵南的名字,下面有个地址被划掉了,好父是某个校区分校的地址,再下有个括号,括号里面写着:莫语的亲人。
闵南的通讯簿在他的手中,这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但对谁是重要的呢?
然后,他想起了李诺说过的话:我曾试着从他写的东西中去了解他。
没错,李诺,通讯簿中,尽管它很破旧,字迹也已经褪色,就像一个历史文件,这里面应该记录了他的工作,朋友,生活或者其他,但不管怎么说,它都是一本小指南,甚至比图书馆里的资料更生动,更容易让人接近,这或许对李诺来说,更有助于她了解自己亲生父亲生前的生活。
庄义文听到远处有警报声,他顺着胡同往前走,远离国贸宾馆,走到第一个交叉路口,他走上了章华台大街上,这条街以前很破旧,现在还是很破旧,照明不好,走了一会儿,他看见一便利店,是那种只有两只气泵的便利店,外面有一个付费电话。
庄义文从暗处接付费电话,电话上方有一根灯杆,但灯没有亮,他口袋里面有一张纸片,纸片上写着小宝的电话号码,他按下数字,电话响了几次,然后转到了数字留言机上。
“嗯,哦,是我,我有,呃……”
就在那时,他听到了很小的欢闹声,好像回拨电话的声音,李诺说:“你好。”
庄义文正在犹豫,她是不是已经知道安娜的事情了,如果是,他应该怎么办?
“真抱歉,我在筛分电话。”李诺在电话里笑了,笑得声音很大,她好像是喝醉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这个问题是不是意味着她不知道发生的事情,她妈妈应该还没有和她联系上,也对,她在筛分电话。
“哦,是有一件小事情,你可能会感兴趣。”
“是吗?是什么?”
庄义文本想先和她聊一下,提醒她一下她之前说过的,关于她父亲的事情,以此来吸引她的注意力,但是,天已经黑了,她又喝醉了,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时间来和她胡闹,他需要快速的找出杀害安娜——他的搭档——的凶手。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在找你父亲的线索,是吗?”
“是的,”李诺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起来,这是因为喝醉酒的原因吗?“你有线索了,对吗?”
“应该是的,”庄义文说,一辆警车出现在墙角,沿着大街开过来,车速不快,就在车要靠近便利店的时候,两个黑影出现在人行道上,警察转过头看他们。
“你还在吗?”李诺问。
他压低声音,“嗯,我想说,巧得很,他的通讯簿现在就在我这里。”
“我父亲的通讯簿?”李诺的声音都在颤抖。
“当年的。”庄义文说。
他的大脑已经完全跟不上开口的节奏了,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不是当年,还能是什么时候?而这样的话又会让李诺怎么想,如果她问这通讯簿怎么会这自己手中,又该如何?
不过李诺好像此刻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听到她非常微弱的吸了口气——他有非常敏锐的听觉。
“这上面有他的所有的朋友,”他补充说明,“工作伙伴,诸如此类的,你想看看吗?”
“当然。我什么时候可以……”
“现在,”庄义文觉得自己显得太急切了,于是他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平缓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平静的说:“你可以现在过来,顺道把我也带上,怎么样?”
“当然可以,但你没什么问题吧?”李诺先是高兴了一下,然后又犹豫了。
“我有什么问题?”庄义文一度以为她已经知道了安娜的事情,瞬时紧张起来。这会不会是他们故意设计的阴谋?
“对你方便吗?现在已经晚了。”
原来她在担心这个。
“方便,反正我一个人也是自己呆着。”庄义文抬头看看天,“我在外面散步,到章华台大街上接我,怎么样?”
“章华台大街?那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我的腿都在发抖。”
李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又或是想像到他腿发抖的样子,咯咯的笑起来,这让庄义文感觉不是那么糟糕了。
他听到了打雷的声音,但声音很遥远,几秒钟后,他感觉有雨滴,又是一滴,刚刚还挂在天上的月亮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