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就是安置地了吧。”
梁春禾三人虽衣着朴素,但干净整洁的衣袍依旧和乱糟糟的菜市头格格不入。尤其是那匹红马,还有那头梅花鹿。要不是有捕快在,一些饿疯了的灾民恐怕早就一拥而上了。
老马在梁春禾耳边低语道:“少爷小心,此处百姓良莠不齐,不比往常见到的云州百姓,少爷切勿与他们有过多交流。”
说着,老马握着鹿角的手也放到了木匣盖子的开关上,看似混沌的双眼爆发出一道精光在人群里来回扫视,做好了被灾民群起而攻的准备。
“嗯,嗯。”梁春禾满不在意地敷衍两声,随后就把手中那串糖葫芦给了怯生生走上前要食物的小孩,还不忘摸摸孩子的头,夸赞道,“实在的孩子。去吧!”
有了第一个,就有后面一群。不论是新来的灾民,还是之前就到的,但凡带着孩子的灾民都让自个的孩子上前来要点东西,毕竟那看起来就有钱的富家子弟手中的钱袋还是鼓鼓囊囊的。这钱,不要白不要。
发到最后,就连几个单身汉子也腆着脸上前摊开沟壑纵横的双手,或是愁容满面,或是嬉皮笑脸,每个人都能拿到些铜板。发到后来,梁春禾的钱袋空空如也,还是有很多人围着他,最后还是眼尖的王捕头赶开众人,解救下衣袍上全是泥印的梁春禾。
“梁少爷,属下监管不力,险些让少爷陷入险境。属下该死,还望少爷恕罪!”
有时候梁春禾就会想,要是他遇到这种情况,回答一句“你确实该死”,那对方会有多难受啊。当然,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梁春禾是不会如此让自己,让他人为难的。
“捕头客气了,我还需要谢谢捕头替我解围。”梁春禾边说,眼神边往四周转去,然而并没有发现芳子姨娘那身带有奇特花纹的衣袍,反而在发放米粥的摊子那边瞧见了张熟悉的面孔。
“无名兄,昔日一别,如隔三秋啊!”
南门五听到着略有一丝丝熟悉感觉的声音,放下大汤勺,抬头看向来者,好眼熟啊,可就是想不起来这人是谁,颇为尴尬地拱拱手,讪笑道:“好久不见,最近在哪里发财啊?”
这句话是林无道传授的为人处世之道秘笈之一,以更为亲切的问候拉近双方距离什么的。不过,这招并没有像林无道说的那般屡试不爽,反而用几次被人骂几次。
梁春禾也瞧出这个一个月前当街拦住自己的男子已经把自个给忘得一干二净,指了指挤开人群走到自己身边的老马,问道:“无名兄还记得我这个老仆么?上次一别,他总是念叨着你,说你功力不凡。”
老马的木匣和梅花鹿不管是在云州,甚至是安定府,都只独一份,再也找不到如此怪异的组合。南门五立刻就想起出狱那天的事情,脸色先是一沉,随后缓缓平静下来,“梁春禾?堂堂同知大人之子怎么也有兴致来这个破烂地方?唔,李姑,李小姐,两位好雅兴啊。可要来一碗稀粥?”
“原来无名兄也认识李姑娘啊。老伯,你来这边。我不是来领粥的。”梁春禾退到一旁,把摊子前的空位让给了一位老伯,然后饶有兴趣地问南门五说,“无名兄,难道你就是李姑娘提到的那个说出为天地立心的大才子?!”
“嗯?”南门五一怔,不应该是从云莲山开始说起吗?怎么一下就跳到南阳发生的事情了?连带着盛米粥的汤勺也抖了下,本该装满满一碗的稀粥也只有半碗了。
瘦弱的汉子看了看自己半碗稀粥,又看了看刚刚离开的老伯的米粥,登得就窜起一股火来,“妈的,你这是糊弄老子呢?!就老子是半碗?”
南门五没来得及解释。瘦弱汉子就被他身后的几人给推开了。
“滚开!大爷饿了一晚上,火气正大着呢!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揍你!小哥,给该我盛点米粥了。不用管那厮。”
踉跄之间,瘦弱汉子碗里的稀粥又洒了一半出去,这下连粥都不算了,说是米汤也不为过。这碗底的米汤别说他了,就连小毛孩也不够吃啊。瘦弱汉子小声骂骂咧咧地走到一旁。
“对了,无名兄,你可曾见到过一个大概这么高,话说的不是很清楚的东夷女人吗?她衣服上的花纹多是花花草草,也有鸟兽鱼虫。”梁春禾驻足偏头看着南门五的侧脸,那滴从脸庞划落到下巴的汗水,忽然问了句,“无名兄是北方人吧?”
南门五心里寻思着:这人吃饱了撑着吧?找人就找人吧,怎么还东一句西一句的。心里很不耐烦,便敷衍道:“个矮的女人多了去了,你从那边一路往北都能找到很多。至于东夷人,没见过长啥样,不知道。”
梁春禾追问道:“东夷人,东夷人个子都比我们矮一些,肌肤都是很白的,面上还会扑粉,看起来会更白。无名兄,你真的没见到过么?”
李若麟拉了下梁春禾,轻声提醒道:“梁少爷,南门公子还在忙,就不要打扰他了。我们在附近找找,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人了。”
梁春禾苦笑着叹了口气,赔罪道:“我失礼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打扰无名兄了,日后再见。”
三人离了摊子,往菜市头西面走去。
“喂,那小子,发什么呆啊!我今天五脏庙还是空的呢!你就不能多舀一些米吗?!妈的,这么碗稀粥还不够拉一泡稀屎呢。小子,你看起来好像吃饱了啊。”汉子一口就把稀粥吞入肚中,接着走向靠在街边小口抿着稀粥的男子,一手勾上了他的肩膀。
南门五搅了搅木桶,冲王捕头喊道:“捕头,米粥快发完了。”
王捕头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嘿嘿,公子早说呀,二柱,还不快去再提一桶米粥来!公子可要到旁边茶馆里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和梁春禾并无关系。”南门五也清楚这捕头打得什么如意算盘,提起木桶的一边,继续为灾民舀米粥。
王捕头吃了个闭门羹,却不敢像早上那样发火动手,悻悻地走回到人群里,把气撒在其他人身上。
“川岛芳子,这次回来的有点晚呐。那位很不满意你的表现。”
“大人,路上遇到了些阻拦,但问题都已经解决了。还请大人在尊上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呵呵,川岛,你也不是第一次传信了,那位的性子如何,想必你再熟悉不过。就连我也没办法帮你。”
“大人!”
“不必多言,错了就是错了。”男子顿了顿,怪异的音调再次拔高,“不过,尊上还是给了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要是再出差错,呵呵,别说是你了,就连你的家人都会受到惩罚。”
“不辱使命!”川岛芳子接过男子扔过来的竹简,粗略看了眼后,又细细读了一遍,诧异道,“此人无关紧要,尊上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地杀了她?那先前的布局不都白费了吗?”
“芳子,还记得守则的第一条吗?呵呵,下去吧。”
“遵命!大人。”
片刻之间,川岛芳子那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这暗室之中,唯有躺在榻上的男子依旧冷笑不止。
“呵呵,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