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第一批东夷商人带着奇珍异宝来到云州后,梁大理就存有在云州商会里安插自己人的想法,这样在关键时刻自己人的存在能够保证商会不会临阵反水。
因此,哪怕当时商会是由梁大理一手扶持起来用以对抗吴君铭的,梁大理还是把东夷商人安排进了商会中。
新上任的会长李博定因为弟弟李博康的事情,对东夷人极度厌恶,但又拿不定梁大理的心思,就一边将商会里的东夷人赶出商会,一边把自己女儿嫁给梁家幼子,表明自己要针对的只是东夷商人。
梁大理也乐得见本土商人和东夷商人之间的矛盾激化,毕竟一家独大的商会很容易脱离掌握。
但双方都没料到,东夷商人并不只是依靠梁大理,他们的背后是整个东夷。在东夷看来,梁大理和李博定的心思不足为虑,而能够调动府兵的吴君铭才是心头大患。
尽管吴君铭除了骂人,什么也不会。
“尊主,云州城关于粮食的事务已经安排妥当了。川岛芳子也成功安插在安定府同知梁大理身边。”李冈伯有意加快语速,让前一句话听起来含糊不清。
“李冈伯,你怎么敢糊弄尊主?”说话的是一个奶声奶气的女子,戴着火纹面具为其填了几分神秘的魅惑,那身夜行衣将那玲珑曼妙的身躯勾勒得恰到好处。虽然只坐在大堂里的第三把太师椅上,但她早已被钦定为下一任尊主。
“瑶,不得对李大人无礼。”夹杂着东夷口音的蹩脚云州话,不管在哪里听到总是让人恶心,再加上那张阴惨惨的脸和那一头散漫的黑发,看久了只会让人更加恶寒。
李冈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难为他一大把年纪还要被这么一个好男色的男人盯着看半天,“多谢莲君大人。”
“李大人无需多礼,叫我莲君就行。”木村莲轻笑一声,将衣衫略微扯开一些,露出脖颈下白皙的皮肤,和纹在胸膛上的一张水纹面具。
“木村,土丘。”尊主一开口,堂里三人都噤声不语,坐姿也端正起来。而李冈伯是听不懂东夷话的,只能耐心等着另外两个人听完后转述给自己。
叽里咕噜说了好一阵子,尊主才停下来。土丘瑶和木村莲二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由土丘瑶来转述尊主的话。
“尊主说,将川岛芳子安插回梁大理身边,这是你的功劳。云州城两大粮仓只烧毁了一个,这是你的过错。成功挑拨云州百姓和云州商会,这是你的功劳。你的功劳比过错多,尊主会上报大将军,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李冈伯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开口询问,而且也不和东夷人弯弯绕绕的,直接开门见山,“尊主,敢问大将军何日会来攻打云州?”
只听见那尊主扯着沙哑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道:“就,快,了。”
“听他放屁!”圆球儿将扣出来的一大坨鼻屎弹到院墙外,再将手指在院墙上蹭了蹭,蹭干净后一把揽过站在一旁的侍女,“且不说吴君铭能够调动的府兵,单单道天明麾下的白翎军就够东夷人喝一壶了,还想不久就杀到云州。东夷人就好鬼扯。”
“大水过后,府兵和白翎军实力肯定要去掉十之四五吧?”
圆球儿斜了李冈伯一眼,对这老家伙的心思也算心知肚明,耻笑道:“你是没带军打仗过,府兵可能留存十之二三,但白翎军,呵呵。安定府临海还沿江,你觉得道天明会没有水军?你觉得白翎军不懂水战?道天明那个水贼鬼着呢!”
李冈伯露出一丝苦笑,他就知道把事情告诉给圆球儿,圆球儿定会如此评价,也对,哪有谋士不傲气的。当即说道:“既然如此,那尊主为什么要骗我?”
“骗你的好处多了去,可以让你继续傻乎乎地给他们干活,可以让你更尽心尽力地去完成他们交给你的任务,顺带从你这边要走点银两粮食也是合情合理的。”圆球儿笑着加大了手上的劲道。
“也是。”李冈伯沉色。
“除非。”圆球儿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一转,先李冈伯一步问道,“我之前待在南蛮,这十几年又是在平东府的山旮旯里,云州还是第一次来。我先问问你,这样的大水,云州每年来几次?能淹多少地方?”
李冈伯被这么一问,心里隐隐有些通透,可就是差那么点意思,只能如实回答道:“上一次水灾还是九年前,来得快,走得也快,只淹了富江沿岸的州县。”
圆球儿将大手从侍女衣襟里掏出来,放到鼻尖前猛地一闻,发出迷醉的感叹,然后带着晕乎乎的表情说道:“你说,这次水灾会不会是东夷人所为?”
“他们难道还是神仙不成,还说发大水就发大水啊!”李冈伯没好气道,“你认真点,别当着我的面白日宣淫!”
圆球儿讥笑道:“到底是书呆子,我记得没错的话,从南阳到云州这段水路中,是不是有个叫什么歪嘴,还是驼峰口的地方?旁边有个什么天下第一湖的。那里河道狭小,水流湍急,再加上连续一个月的大雨,只要稍动手脚,就能引发大水。”
“如果是这样,那东夷人就可以提前准备好,在发大水期间从观海台乘船西进,不日就能到达云州?!”李冈伯惊呼。
“不错,孺子可教也。”圆球儿的手再一次伸入侍女怀里。
不过这一次,被震惊到的李冈伯没有理会这个白日宣淫的色鬼,而是独自一人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荒园。
药堂。
“南门小子,老夫见你们三个天天往外跑,这都三天了,怎么不见你们买半袋米回来?”柳文捋着胡子说道。
这些天来药堂抓药的人不少,但多是鼻青脸肿的人来要一些金创药。也因此药堂生意好了,但柳文依旧闲着没事干。他这一闲下来,可劲逮着南门五数落。
南门五坐在板凳上,正看着大壮把米里的沙石取出来,就听到柳大夫的牢骚,也没多想,笑着回了句,“柳大夫你别心急,我昨天去的时候,他家的管事说他出门去了。今天他应该在家,我待会再去找他。”
“姑娘家的怎么能在街上乱跑,这样成何体统。”柳文这回倒没捋胡子,只是那眼神不住地看向自家闺女。
南门五知道柳文会错意了,自己要拜访的是梁春禾,不是李姑娘。
但没等他开口,林无道就笑着原场道:“姑娘家也应该出去走走看看,多见见世面,免得日后被歹人给骗了。”
大壮和黑汉子忍不住地摇摇头,柳文也叹了口气,说道:“林小哥啊,这女子未出嫁就满大街跑,这传出去名声不好听,要是再被人按上个浪荡的,唉。谁不希望自家闺女好好的呢。”
“人言可畏啊。”南门五感叹道。
这时门外传来久违的清脆悦耳的嗓音,引得众人抬头看去。
“小贼,说什么人言可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