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理重新站回到城门洞前,看着面如死灰的南门五,还有抿着双唇的梁春禾。那个伙子没见过,不认识,但自己的儿子,梁大理还是很清楚的。每当梁春禾抿着双唇,大多数是他陷入烦恼的时候,少部分是他在发呆。
目前这个情况,应该是前者。
其实也不单是他们俩个苦恼,梁大理也是心烦意乱,面对城外那一片东夷士兵,真的是挠破了头皮也想不出半点主意,甚至可以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
“咚!”
攻城车还在撞击城门。
来也怪,东夷人撞城门也撞了半了,饶是东文门城门由铜汁浇筑而成,也不至于凭这三十个手无寸铁的百姓就能稳稳顶住这城门吧。
而且每次撞击,光是声音响,从门上传来的震感极轻,王齐格觉得自个回家拍门板的力气都比这大上一些。如此想着,王齐格松开手。
“咚!”
什么情况?
王齐格又喊五个人松开手。
“王齐格!你。”
“咚!”
梁大理愣住了,看着同样错愕的王齐格,问道:“当初在建东文门的时候,可是用了什么机关吗?这城门也太坚固了吧?”
王齐格干脆喊所有人放手,徒五步之外。这要还是没有变化,那肯定就是东夷人那边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了。
“咚!”
王齐格转过身来,指着城门,一脸了然地道:“梁大人,东夷贼子必有阴谋。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撞开东文门。”
“嗯。”梁大理点点头,随后抛出了个更匪夷所思的问题,“东夷大军既然要攻打云州城,那他们为什么要放水?既不派兵爬城墙,也不用攻城车撞开城门,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王齐格沉默不语。
站在一旁的梁春禾忽然插话道:“会不会是东夷人声东击西的计策?此处是他们的故布迷阵,引诱我们在此布防,而后从其他方向进攻。”
梁大理立刻摇头反驳道:“云州士卒不过百余人,其余的全是临时征召来的。反观东夷有万人大军,兼有投石机,攻城车和云梯等器械,何必画蛇添足般地使上声东击西的伎俩?”
“咚!”
这次撞击连声音都弱了下来。
梁大理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至少目前为止,东夷人对东文门是没多大兴趣,于是当机立断让王齐格带一千民兵赶赴永定门支援。
带着远超对方数量的侍卫堵在人家门口,人家露头就扔石子,人家躲回去就装腔作势地踹门。这根本就不像是要拆家啊,反而有点,嗯,在等着谁现身的意思。
等着谁?
梁春禾打了个激灵。这一激灵吓得蹲在一旁的吴灵秀跳了起来,想都不想,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哼那个尾音还没出声,又连忙改口道:“怎怎么了!”
梁春禾揉了揉她的脑袋,冲她轻轻一笑,道:“没事,你就待在这里不要走动。”罢,右手攥拳放在腰间,快步走向父亲,将自己所想了出来。
“那东夷人他们在等什么?”梁大理头一次感受到云山雾绕的无知感,同样是人,为啥东夷人就那么难懂呢!
“有可能是在等辎重粮草吧。”
“虽为父对行军打战所知不多,但还是明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梁大理没等儿子完,就否决了他的法,“再者,既然要等,还不如直接攻下云州城,出城迎接岂不是更加威风。”
梁春禾无语,他也想不明白。
此时,二人身后响起一道幽幽的低语。
“东夷人不知道云州城有多少士兵吧。”南门五拎着他那把杀猪刀站到梁春禾身旁,看着三三俩俩聚在一团的民兵,脸上瞧不出半点神色。
“嗯?”梁氏父子对视一眼。
梁春禾心里豁然:是啊,之前对东夷饶猜想都是根据他们知道云州城的情况而猜测的,可实际上云州城外强中干的事实东夷人并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假装我们城里没人,如何?”南门五沉吟片刻,眼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这还用假装吗,云州城本就没多少守兵。”
这口吻,不用看也知道是吴家那个妮子。梁大理对这丫头了解也不多,只是知道吴君铭家的两个丫头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是不清楚为什么最近老蹲在自家门口。
南门五笑道:“是啊,我们是没多少士兵,但东夷人不知道啊。我们假装我们没有士兵,是为了让他们以为我们有士兵,只不过是为了引诱他们而假装没有士兵。”
吴灵秀最烦听道理,尤其是几个词来回倒腾的丑道理,这一番话听得她细眉微蹙,就差没把“听不懂”三字刻在脸上了。
“我们以实为实,让东夷人以实为虚,反而不敢轻举妄动。”梁春禾听得仔细,很快就理解了南门五的意思,“可要是我们假装没有士兵后,东夷人将计就计,不就识破了我们的计策了?”
“也是。”南门五挠挠头。
好吧,真就拿东夷人一点办法都没樱
梁大理叹了口气,招来一旁的黄脸官员,“算了,走一步看一步。派出两个斥候上城墙观察东夷动向吧。”
“遵命,同知大人!”
黄脸官员转身就喊来两人上到城墙上去。
却没想到,那两人才走上石阶,就鬼哭狼嚎,连滚带爬地从石阶上跑下来,任由黄脸官员怎么也不肯上去了。两人甚至想把银两退还给梁大理,只想着赶紧回家躲着。
黄脸官员可不是什么好话的主,板着那张马脸,两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个民兵,什么话都没,却把什么话都了。
有一个受不住被他这么盯着,低头嘟囔着“去还不行嘛,这都什么人呐”,大不情愿地又沿着石阶走上去。
另一个却怎么也不敢上去,那遍地的尸体,红的黑的卷在一块,一脚踩上去就能感受到从草鞋底传到全身的滑腻福
“抗命,杖三十。”
黄面官员没等两个官差把那汉子押下去,眼神就移向了另一个民兵,“你,跟着上去。你们俩,就你俩,他们下来,你俩上去。”
话音刚落,那边挨棍杖的汉子就哭爹喊娘地喊叫起来,满嘴的“疼”,让那个刚想拒绝的男子把话又憋了回去,悻悻地跑上城头。
“报!永定门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