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愣着。
只听见镇国候说:“怎么,还在想如何报恩不成?”
她懵然一哽。
“要不,侯爷先将小女放下,免得劳累了侯爷。”
他指腹略微动了动,浅浅思索片刻,突张口说到。
“不太累,如此将好。”
这姑娘脸被臊的一红,分外惹眼,腮凝新荔一般犹让人垂涎欲滴。
镇国候如今年岁也不大,也就是二十有四,模样隽秀冷峻,威严之姿压人胸腔。
至少现在她是看不出这些‘传闻’与他本人几字沾边。
只是觉得他有些神态疲倦,眼下有些乌青,像是没有休息好一般。
她凝神细想了想,以往也从未听过镇国候徐侯爷有这样的兴致,爱与姑娘相处,反倒是听闻他拒了不少女子……
这会子一直揽着……
她想到这处,脸又一次加了些潮色,眼睛本想闭上,却在挪下视线的时候瞧见了自己身上朱红色的官袍。
织着锦文,还略有些金光折色一般。
这样的官袍她以往常见,她的父亲也是有一件朱红色官袍。
大夏一品便是这样的颜色。
只可惜两年前父亲因被人诬陷卖官鬻爵而被判了斩。
幸而当时因她曾一舞得陛下兴致,救下来自己与哥哥二人,不若,怕她也已是冤魂两年。
镇国候见她在自己怀里还犹有出神,眉角一挑,掌心一用力,直接将她摔在马车里。
由于摔得突然,她惊呼出声。
发髻有些散落,他的官袍被压在身下。
彼时再看,一身碧装嵌着肩上的妆花图,倏尔显得妖艳媚俏起来,却又水瞳含氲,没有故作之姿。
更是惹人眼。
他看的有些蹙眉,当下眸子沉色。
弯下腰给她将袍子重新捡起来,细致的给她围上。
“孙家小姐,本候今日救你,得恩如天,当还。想小姐教诲定是不会觉得不妥吧。”
镇国候薄唇微动。
孙碧岑听言颔首,声音柔美,却非矫情,铿锵带有气性。
说:“今日大恩当报,只是不知侯爷让小女如何报答?”
她本是官家小姐,断没有‘小人’做派。
此刻她纵使低人一等,跪坐在车里,却也是笔挺的,十足的尊容。
镇国候见此,眼中华光转换,嘴角擒了一丝笑意。
“两年前,进士及第的荣恩宴上,孙小姐一舞得陛下青睐,如今还恩,那就替本候去陛下身边吧。”
孙碧岑心里大惊,却没显露出来,只是双手互相揉捏在官袍之下,显得紧张。
陛下身边?
他已权势滔天,也不像要完全把持朝政的样子,现在他正放手归权。
现在将她放到陛下身边去为他效力,难道,难道他是假归权不成?
这――
这等秘辛她知道了,便是长剑指候,如今便是除了应,就是死……
她额角沁汗,睫毛扑扇了两下,立马俯身叩首。
“是。”
她的路在她爹爹斩首那一日便是路尽,长兄如父,那日起,她的命运便都交给了哥哥不能自主。
如今哥哥为了仕途将她卖给燕太傅献媚,现在被救又要送入宫去,依旧是如斯命运,不由得自己……
她稍微小叹一口气,本是动作小,却不料还是被镇国候刻进眼里。
不愿?
他心里笑道:不愿才好!
而孙碧岑此时的记忆已然飘飞到了两年前的荣恩宴上。
那日本是她的闺阁好友施翊在荣恩宴上的节目,只是因为有人在她的绣鞋里藏了针,伤了足。
舞里有个难动作,垫脚花旋十一周,十分吃脚上的力度和平衡。
她一受伤,这个动作必然上完成不了了。
急得一个人在湖边哭了许久,要不是她贴身的婢子找的急,孙碧岑怕也是没有这般巧合,能替她这一支舞的。
结果,这一支《丝莞》舞陛下大悦,当下赏赐了许多。
一下子所有新科三甲齐齐为她赋诗,一夜间孙家小姐名声大噪,京都里谁都想窥见一二眼。
就这样,才不过半月,他父亲就获罪判斩。
果真是天恩无测,前日里对孙碧岑青眼有加,后日里将她那一族将近屠尽。
好在荣恩宴上的这一舞,不然孙家怕是活不得她与她哥哥二人了。
马车青路,没多久便到了候府。
停下时,镇国候亦然坐着岿然不动,要不是睁着眼睛,还当他是在禅定。
两人大眼看小眼看了好一会儿。
镇国候才轻笑,不出声,只是胸腔闷起了一下。
“孙小姐今日是打算将本候堵在车里?”
孙碧岑这才连忙挪开,跪了许久,一下子的腿上无力又成全了镇国候。
他顺着屈身俯下去捞了一下。
在她耳边浅浅笑着。
“两年前见孙小姐规行举步,落落大方的紧,今日接触才晓得,原来小姐喜欢本候这臂膀不成?”
孙碧岑听得眼睛直瞪,呼吸犹被抽离,憋的脸都红了。
结果这话软绵低沉的还没完,只听见他接了半句:“还是喜欢本候的胸膛?”
孙碧岑:……
呼吸一直没敢出,整个人憋的厉害。
最后憋不住后猛然一大口气吐出来,整个人也往后,却撞在了马车壁上。
一只温暖的手贴在她的后腰,替她挡住了这一力道,没让她撞伤后腰。
耳边冷声劈下来。
“本候还指着你去陛下身边,别人还没去就砸在本候手里了……伤了腰,该如何跳《丝莞》一曲?”
孙碧岑这下子不再紧张,安安静静,小心翼翼的从他怀里出来。
互有索取,她不必这样低声下气。
跪下叩首,这次位置跪的偏斜,没有堵住路。
“小女子粗野,伤了侯爷……”
语调盛满的歉意左右摇晃,恨不得他再一句话狠话她都能哭一般。
一下子他收回手,藏入袖中,道了声:“起吧。”
随即起身就出了马车。
孙碧岑跟着一起下了车,这停得是候府正门,下人拥护着他进去。
旁边还开着角门,孙碧岑明事理,自觉的走角门。
下人们见这姑娘穿着侯爷的官袍,面面相觑的瞧着,打量着。
硬是个眼生,也没人能瞧看出个身份来……
她正要一脚迈入角门,结果一头就扎到一个又软又硬的东西上,撞的她头疼。
孙碧岑捂着额头抬起视线……
她吓得退了半步,嘴里哆嗦了句:“侯爷,对不住,我没看路……”
镇国候脸色冰冷,带着青色一般。
严肃的一句:“从今以后,进出只许走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