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18号,天色已晚。
这水无渊倒是挺有趣的,明明对相亲一点也不乐意,明明对相亲对像一点也没相中,竟然可以为了对方的尊严愿意在那里无聊又无味地消磨一两个小时。
“遇到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成晨光站在门前,门外的大灯没开,只有院子的四角挂着几盏细碎的小灯,这更显得门前的昏暗。
一片昏暗里,成晨光的脸就白的如那宋代的白瓷一般,白的耀眼,白的让人想到千年不化的积雪。
对,那白里渗出来的的确是一种寒意。
“去见了一个朋友,他……”路微尘竟又笑了起来,“他很有趣。”
“噢?是吗?”成晨光的语气不变,身形不变,甚至于那脸上的寒白也没变。
路微尘这就不舒服了,怎么好像我开心一点你成大医生是一点也不高兴啊,干脆我再让你难受一下。
“其实那人是……”停住,等成晨光的反应。
竟然还是原来的位置,原来的姿势,原来的雪白一片面无表情的脸。
“他是来和我相亲的。”吐出来,原以为会很解气,但,为什么心口有什么东西悄悄地堵住了,空气似乎也被谁抽空了一样,竟是有些无法呼吸。
“噢,成功了吗?”淡得如水,不,是冷得如冰的问话。
“我这样的人才,自然别人一看就中了,只是我,没看中他。”路微尘实在觉得无趣,原是想让眼前的这个人有一丝紧张,谁曾想却是亲手挖掘出了一座冰山。
路微尘啊路微尘,你忘记了,这人曾经很肯定地跟你说过,他对你不感兴趣。
“噢?”又是一个问句,不过这一次的声音里竟然隐隐地藏着一丝快意,“能看上你的人应该也很不简单。能看上你又被你扔掉的那人实在是幸运啊。”
“成晨光,你说得什么鬼话啊。”路微尘怒起,把身上的包拎起来就往成晨光身上砸去。
只一道弧线,那包已经到了成晨光的手上:“你说你路大小姐花了几千几万买了一个包就是用来砸人的吗?倒不如把这包捐了,拿块石头在手,砸得更痛快一些。”
路微尘被激得小脸通红,却苦于手中已没有武器,只能用自己的身子当武器,朝着成晨光就冲了过去。
一只手轻轻地拉住了她,另一只手,从她的身后环过,与前一只手完美的握在了一起。
他的头,低了下来,他的呼吸沉重起来,他的气息,那充满着香草味的气息在她的脖颈上,耳朵边,甚至于额头上轻轻地晃着,仿佛那是一道光,在她的脸上追寻着停息的方向。
路微尘只觉得浑身颤抖,有一种微微的瘙痒在她的脸上一点点地散开,竟是十分地舒服。
感觉到身体开始热涨冷缩时,路微尘哽嘤了一声,却被自己的这一声呢喃给吓醒,连忙往外挣起。
那双手,那双一点也没有松开意思的手,已经在慢慢地往上滑,见她挣扎,那脸就彻底地俯了下来,耳朵有被轻轻咬着的痛和快,然后,她听到那人也如梦呓般的声音:“以后,要相亲,叫我一起去,我可不放心把你就那样交给一个陌生人。”
这是浓浓的醋味吗?路微尘的心里竟然满是欣喜。
心里一欢喜,身子便停止了挣扎,甚至于闭上了眼睛,想要那膨胀感能完全地笼罩住自己。
成晨光却是轻轻地一送,路微尘整个人就往前冲去,要不是路微尘及时张开了眼睛,及时立住了脚步,她一定是要被那冰冷的大门给狠狠地吻上一记了。虽然她已经够灵敏,左边的脸还是飞快地和那大门接触了一下。
脸,顿时火辣辣地痛了起来,泪,不听使唤地涌了出来。
路微尘没有站在那里,也没有回头,而是把那头昂得高高的,直接推开了门,进屋,上楼,砰的一声,将门给死死地关上。
门一关,路微尘就觉察出自己刚刚的行为实在是太幼稚了,都三十出头的女人了,儿子都快五岁了,怎么还那样少女情怀,还想着有一个人会爱你爱到天荒地老,会为了你而把一切都抛掷在脑后。
再说了,这成晨光的身份还这么可疑,他很有可能还会让你唯一的儿子陷入绝境中去,你怎么就会对他产生什么好感呢?
路微尘啊路微尘,你要记住,现在你之所以需要他的存在,是因为只有他才知道如何来帮助思尘。
想到思尘,路微尘心中一动,连忙从床上坐起,拉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思尘的小房间外。
思尘应该已经睡着了,门缝里传来他均匀的呼吸。
路微尘将脸靠在思尘的那扇门上,门上挂着一个蓝色的小猪,是思尘前几天去市场亲自挑选的。小猪是一幅憨厚的模样,尤其是那猪嘴,一点也没有猪八戒的丑样子,反而有一种可爱和调皮。
路微尘不由地将那小猪嘴举了起来,朝着它轻轻吻了一下。
她很想推开门也去吻一下自己的儿子,可是又怕自己的脚步太重,会惊了儿子的美梦,只能将小猪从门上取下,抱在怀里,静立了几分钟。
等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不由地吓了一跳,成晨光正坐在桌前,端着一杯茶,像模像样地喝着。
“成医生,你走错房间了吧。”路微尘很是生气,那两颗在黑夜里闪着光芒的黑葡萄一般的眼珠几乎都要蹦出来了,刚刚被成晨光作弄了一番,使路微尘对成晨光的那点好感,那丝痴迷完全地压到了身体的某一个角落,现在,她对成晨光只有厌恶,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下去的厌恶。
“我想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成晨光一副成竹成胸的样子,这样子让路微尘更是生气。
“你不是能猜度人心的吗?你应该早猜出我想要跟你说什么了啊。”吼,的确是吼,只不过是压低了声音的吼,但那压低的声音,也只不过怕惊醒了隔壁房间的思尘。
但是,为什么这吼声里有一丝哭腔,为什么随着这吼声会有冰冷的感觉从脸上滑过。
“微尘,你忘记了吗?我告诉过你,我那猜度人心的潜能只对陌生人有用。与一个人的感情越深,就越不能猜出那个人的心里要想些什么了。”成晨光说着,毫不畏惧地盯着路微尘,“微尘,你从来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再也猜不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