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欧阳灿竟听得有些着迷，完全忘记了刚刚那激愤的样子。

“后来的事情……”欧阳初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桌上拿起一根烟，点燃，深吸了一口气后，吐出了一个漂亮的烟圈。

成晨光不说话，脸上已经冷静如初，只是，如果盯着他的眼睛去看人，你会看到他的眼角竟然有一丝湿润。

欧阳惠还在那里玩着她手中的玩具，此时已经换成了一根竹笛，那竹笛是成晨光从青城镇的一家商场带回来送给她的，她竟像得了宝贝一般，没事就拿出来吹几声。成晨光闲时也会教她一下基本指法，几天玩下来，她竟能吹出一些简单的曲子，只不过谁也听不出她吹的是哪一首曲子，只觉得凄凉无比罢了。

“惠儿，不可以吹笛噢。”成晨光叮嘱着，拿了一张纸巾帮欧阳惠嘴角的水渍给擦了一下。

欧阳灿嫌恶地看了一眼欧阳惠，转过脸催着欧阳初雨：“后来呢？”

“我曾经答应过你的母亲，那一段时光绝对不告诉任何人。”欧阳初雨终于将那根给抽完，只是烟头还在那里燃着，几乎要烧灼到他的手指，可是他却一点疼的感觉也没有。

“什么叫不告诉任何人，我是你们的儿子，我有权利知道我的身世。”欧阳灿立即被点燃了，“难道我过了这三十几年的私生子的生活，还不够吗？”

欧阳灿像一只受了伤的狮子，红着眼，低吼着。

欧阳初雨的身子颤了几颤，又想拿桌上的烟抽，却被欧阳惠一下子将烟抢走了。

“如果你非要听，我就告诉你吧。不过……”欧阳初雨停了下来，眼睛盯着欧阳灿，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不过，你知道了那些事，就得承担知道那些事该承担的责任。我怕你……”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更让人痛苦，更让人难以承受的。”欧阳灿指着欧阳惠，“她傻，她笨，可是她却是仙风村正式的一员，她享受着仙风村老老小小的宠家，只因为她是你这个仙风村的族长和族长夫人的正统女儿，我呢，我知道你给了全村人一种警示，你不准他们谈及我的身世，可是这样更让我难堪，你知道吗？”

欧阳灿的声音越来越大，两只手早已经紧握成了拳，通红的眼几乎要喷出火来，而那漂亮的脖子青筋直露。

“弟弟，不生气……”欧阳惠大概从没见过欧阳灿这模样，被吓得往成晨光那缩，却又不放心地劝慰着，“弟弟，不生气。”

“你……”欧阳灿看着一脸纯真的欧阳惠，突然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到了位子上，“你说吧，我什么都能承受得了。”

欧阳初雨又是一声长叹，这一声里，竟有了许多的泪意。

“灿儿，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天下事都是有因果的，有些事原本就不是可以强求可以强知的，如若你非得去弄个清楚明白，也一定要有勇气去面对那清楚明白后面的一团乱七八糟。”

欧阳灿抬起头，重重地点了几下。

欧阳初雨坐了下来，伸出他的手，握住了欧阳灿放在桌上的手。欧阳惠见父亲和弟弟的手握在了一起，竟也凑过身子，用自己的双手去包住了两个男人的手。

“那天后，你母亲就失踪了。”欧阳微雨用力按了一下欧阳灿的手，站起身，立在那窗前，窗子外，正是一方池水。

江白露就这样神秘地失踪了。更让人不解的是，整个仙风村对江白露的失踪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大家都像约定好了一样，谁也不提这个曾经在村子里大笑大闹给村子带来许多麻烦也带来许多快乐的女孩。

欧阳初雨和江蒹葭在八月十五办了喜事。一村人都来庆祝，谁也没提江白露这一个人，就连江蒹葭和她的母亲也都没到她们的那个亲人。

江白露就像从没在仙风村存在过一样。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冷漠，你们不怕她一个姑娘家会有什么不测吗？”欧阳灿说着，泪光闪闪。

“灿儿，你不可以这么说。事实上仙风村一直都有一个习俗，在七夕夜消失了仙风村的村民仙风村人是不会去寻找的。不管那个人是失踪了，是死去，还是想要借那个夜晚逃离仙风村。仙风村人都不会去追究，他们认为，那一晚仙风村的人灵魂是自由的，可以做各种自己想要做的选择，但选择后的结果就得自己去承受。”

欧阳灿咬咬唇，没再说话。

“欧阳伯伯，你就没去找过江白露？”成晨光突然插嘴道，“她不是你最爱的女人吗？”

欧阳初雨盯了成晨光一眼，成晨光面无表情，使得他刚刚那几句话也冰冷刺骨。

“我自然是去找白露，事实上，白露在仙风村的消失就是我安排的。”欧阳初雨的嘴角突然显出一丝笑来，那笑极为温暖，他一定是想起曾经那些美好的时光了。

“你……”欧阳灿终究还是没把话说出来。

“对，其实当晚我就被白露拦在了回家的路上。白露问我，为什么要答应。我自然无话可答，白露又问我，这辈子爱的是谁。我也不能说，我是爱白露的，可是，我能说我不爱蒹葭吗？仙风村的所有人都认为那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江蒹葭才是我这个未来族长最好的选择，更何况，那晚后，我也能感觉到蒹葭是真的爱着我的。”

“所以，你就对我母亲说，你不爱她是吗？”

“没有，我根本什么都没说。因为……”欧阳初雨那张皱纹满布的脸竟然一下子就红了。欧阳灿和成晨光对视了一眼，大家都心知肚明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对白露说，我会对她负责的。”欧阳初雨终于从回忆里走了出来，“可是白露说，从我们离开彼此的身子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只能对一个人负责，那人就是江蒹葭，她江白露的姐姐。”

“白露甚至说，如果我有任何对不起蒹葭的事，她都会回到仙风村，来为蒹葭讨个公道。”

“最后，白露只对我提了一个要求，让她去到仙风村的禁地，那条据说河下就是陵墓的大河边。”

“你说的那条河，是不是现在频频出事的那条。”成晨光插嘴问道。

欧阳初雨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