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退回到顾晓涵十岁那年的夏天。

那一天，阳光很温暖，风和和煦，柳枝飘摇，繁花盛开，顾晓涵和林婉如踏青回来，就看到客厅里站着一个男孩儿，顾长卿正在和他说着什么，声音很低，并不能听得很清楚。

看到林婉如进门，顾长卿微微一怔，牵起男孩儿的手，走到林婉如的面前，“婉如，这是柘城，我之前和你说过的。”

林婉如看了看眉眼间和顾长卿如出一辙的男孩儿，不过是十三岁的年纪，眸子里带着些恐惧，有些瑟缩的站在顾长卿的身边，她的心，一点点沉到了谷底，无论她如何反对，如何坚持，他还是被带回来了。

“婉如，我知道……”

“长卿，你不用说了，我能理解，但是，请不要对我奢望太多，我有晓涵，没有多余的爱可以分给柘城，你就当我是个自私的母亲吧。”说完，林婉如转身拉着顾晓涵，回了卧室。

从那一天起，顾晓涵多了一个大自己三岁的哥哥，顾家多了一个长子，顾柘城。

顾晓涵还太小，她不明白顾柘城的到来，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有一个哥哥，感到很开心。趁着林婉如不注意，她偷偷溜出房间，去找顾柘城玩儿。顾柘城有些拘谨，看着顾晓涵的眼神，充满了防备，虽然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儿，但他对她充满了敌意，他甚至觉得，就是因为她和她的母亲，他才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妈妈，来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

内心的恐惧、不安，加上突如其来的变化，顾柘城把所有的恨意，都转嫁到了顾晓涵的身上，他看到顾晓涵对着他笑，只觉得讽刺，她的那一声哥哥，让他感到恶心，趁着其他人不注意，他一把把顾晓涵推到了旁边的茶几上，额头刚好磕在了茶几叫上，渗出血来。

顾晓涵起身，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一阵钝痛传来，嘶了一声，却没有哭，只是有些可怜兮兮的看着顾柘城，“哥哥，你不喜欢我吗？”

“是，你离我远点儿。”

顾晓涵吸了吸鼻子，噗嗤一笑，“哥哥，你是不是紧张，没事的，这里的人都很好，熟悉了就好了。”顾晓涵说着，又走到顾柘城的身边，“哥哥，我带你去参观一下，好不好？”

“你走开——”顾柘城重重的推了顾晓涵一把，撞到了身后的柜子上，一个花瓶掉下来，砸在顾晓涵的头上，血一滴一滴的流了下来，顾晓涵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林婉如听到声音，慌忙下楼，顾长卿也跑了出来，看到满头是血的顾晓涵，林婉如被吓到了，踉跄着走到顾晓涵的身边，想要抱她，又不敢抱，哽咽着让管家打急救电话。

顾长卿立在一边，只是看着，转头看看顾柘城，温柔说道，“柘城，怎么回事？”

顾柘城有些惊慌，在看到顾长卿的时候，镇定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指着顾晓涵，“她骂我是野孩子。”

“我没有……”顾晓涵眼泪和血混在一起，满脸花，听到顾柘城的话，慌忙为自己辩解。

“没有什么没有，都告诉你了这是哥哥，你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顾长卿完全不管顾晓涵此时的状况，大喝出声。

“顾长卿，你说什么呢？你没看到晓涵头上都是血吗？”林婉如气急，回头对着顾长卿吼道。

“活该，都是你给惯得，没大没小。”顾长卿甩下一句话，拉着顾柘城离开了。

林婉如看着顾晓涵，欲哭无泪，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顾晓涵看着顾长卿离去的背影，停止了哭泣，只是看着林婉如，抽泣着。她知道爸爸不喜欢她，一直都不喜欢，可她还是希望爸爸可以喜欢她，她总是在讨好，总是想尽办法想让顾长卿对她好一点，但是都没有用。家里的任何事情，只要是不好的，都会怪到她的头上来，如今，只是第一天进门的顾柘城，一个谎言，就让顾长卿对她大骂。

“妈妈，我没事。”顾晓涵抽泣着说道，她知道妈妈为了维护她，不止一次和爸爸吵架，她不想他们吵架。

“晓涵乖，妈妈带你去医院。”林婉如看着顾晓涵，心如刀割，终于还是把她抱在了怀里，让管家准备车，去了医院。

顾晓涵的伤不是很重，只是割破了头皮，缝了两针。伤口在头发的下面，不必担心留疤。林婉如还是让顾晓涵在医院观察了一天。

隔天回到家，顾长卿一家正坐在餐厅里吃饭，看到林婉如和顾晓涵，脸立即冷了下来，把筷子甩在一边，有些不悦，“还知道回来？怎么？要死了吗？”

“顾长卿，晓涵也是你的骨肉，你就是这样的态度吗？”

“骨肉怎么了，不就是个女娃，那么金贵干什么。”说话的是顾长卿的母亲，姚翠芝，之前还忌惮林家的势力，对林婉如母女，谈不上多好，也一直客客气气的，自从林家没落，在姚翠芝眼里，林婉如母女就开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就算是女孩，也是我怀胎十月生的，也是长卿的亲骨肉，就算再怎么重男轻女，也不能对自己的亲骨肉这么薄情吧？”

“薄情？”姚翠芝尖叫一声，“你说谁薄情，你薄情还是我薄情，柘城在外面生活了十三年，好不容易接回来，你是什么态度，你那好女儿是什么态度，骂我孙子是野种，你们呢，你们又是什么？”

“妈——”姚翠芝的话，有些让顾长卿坐不住，顾晓涵如果真是野种，那他顾长卿可就真成了一个笑话，“好啦，既然回来了，就别再添乱了。”

“添乱？顾长卿，扪心自问，你有把晓涵当成是你的女儿吗？这么些年，你都给了她什么，给过她一点点爱吗？”

“你不是都给了吗？”顾长卿冷冷一声。

林婉如失笑一声，“是，我的女儿，我自然都是要给的。”

顾晓涵站在一边，看着几个大人在争吵，小小的心脏，传来一阵剧痛，脸色有些苍白，头上还裹着纱布，套着头套，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眼眶里盛满了泪水，“爸爸妈妈奶奶，你们都别吵了，是我错，我以后再也不去找哥哥玩儿了。”

“哼——你以为我孙子愿意跟你玩儿，你个丧门星。”姚翠芝干喝一声，起身拉着顾柘城离开了。顾长卿看看林婉如，又看看顾晓涵，叹了一口气，起身去了公司。

林婉如蹲下身，与顾晓涵面对面，“对不起，晓涵，是妈妈错，妈妈保护不了你。”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顾晓涵伸出小手，在林婉如的脸上抹了抹，“妈妈，没事，我真的没事。”

林婉如抱着顾晓涵，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