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不想也不敢耽误刘妈的布局，刘妈可能一句简单的劝告，她只会十倍重视来行动。

慕容朵知道口红在建康城传开了，也知道胭脂将口红的发明归功于自己。

这让慕容朵对胭脂的些许介怀又消失不见，同病相怜莫过于此。

所以香楼比别处团结，这不是一个如外人看起来一样光鲜的团体。

慕容朵时常觉得自己很幸运，幸运当时打动了刘春来。

不然的话，姐弟俩可能就和大多数香楼里的女子一样，无数悲惨的轮回。

她甚至一度产生帮助她们的同情心，不过都要等到自己力所能及才是。

一日三练，早堂，午堂，晚堂，其中以早堂时间最长，两个时辰几乎占据整个上午时间。

因为这段时间香楼几乎不接客，所以午间也有一个时辰进行午堂，唯有晚堂只有半个时辰。

所练项目只有一个喊嗓，必须喊的像，要富有张力和情感。

让慕容朵满意的是群众的积极性颇高，因为这次京剧事关香楼的晋升机制。

表现好的话，甚至有可能不再坐堂，甚至有可能直接升为头牌彻底摆脱接客的命运。

《宇宙锋》，《霸王别姬》，《西施》，《洛神》，《天女散花》。

五出梅派名剧，是慕容朵为香楼准备的演出剧目。

分别有自己，王挥之，慕容冲，云容，胭脂担任剧目旦角。

香楼人才济济，又有慕容朵姐妹中途加入，且数天来的磨合效果相当明显。

此时离着元宵尚有半旬多时日，现在更有胭脂全力支持。

慕容朵不指望达到后世名角的高度，应付这个时代的观众错错有余。

香楼能成为建康第一青楼，并不是因为它有多受建康人的欢迎。

反而因为其高端路线，名声只限于显国高层。

香楼更让人忌惮的是云里雾里的背景，白马巷第一宅，进靠御道，多少贵族贵胄都要以礼相待。

香楼开始新一轮的闭门谢客，原因便是京剧排练。

京剧这个词也在建康士风中流传，口耳相传，和香楼背景一样云雾缭绕。

慕容朵日常教戏之余，时常通过王挥之等人放出一些消息。

一会儿是在上等圈子人尽皆知的女儿娇，一会是名字带着鲜明胡风的香水，口红、高跟鞋等新颖词汇层出不穷。

大街小巷议论期待着香楼的惊喜，仿佛一个盛世将临。

慕容朵也认为是盛世，北伐如火如荼，不管是庙堂隐士，还是菜场小民，都在大声高论北伐盛世。

百年未有之南北格局，南人难道还不庆幸身在福中？北方的战乱没有十年是止不住了。

香楼练戏之余，这些红尘打滚的老少姑娘也要议论上一句，庙堂江湖，贵族小民，三教九流从来一体。

“云姐姐，你真是让妹妹惊喜，京剧上的天赋能跟你比一比的也只有小弟了。”两马悠然出了香楼往瓦官寺走去。

“反而是胭脂姐，我以为她不会跟云姐姐相差多少的。”

云容笑道:“胭脂志不在此，打小一起长大，我还要了解她的。”

慕容朵嗯过一声，拍马加速，这是慕容朵第一次意义上的骑马。

平时教戏之余，就是骑马练剑，慕容朵倒是也越来越习惯这一传统代步工具。

云容迅速赶上，笑道:“胭脂开始找你演戏，我还担心你会给她难堪，没想到妹妹直接给她一个旦角。”

慕容朵说道:“我尊重艺术，但也不迂腐，胭脂能在舞台上出现，还是给了京剧很大方便的，傻子才拒绝。”

“来比一比？”慕容朵纵马跨出数米，声音才传到云容耳中。

后者轻轻一笑纵马追赶，还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妖精。

“欧阳先生，姑娘的架子鼓好了没有？”

人未到声早道，待慕容朵近到眼前一看，石桌上摆着镲鼓齐全的金属架。

那不是架子鼓又是何物？慕容朵欣喜的将架子鼓每一处轻抚过去。

心下又惊又喜，自己特意将鼓的一部分抹去，没想到欧阳之的律道造诣如此之高。

仅仅凭着模糊的画面就将鼓面全数造出，省却慕容朵重新找鼓匠的打算。

整个骨架子坚固无比，比慕容朵的要求要好上十倍。

慕容朵一番摸索后，才恋恋不舍将眼光移开，注意到鼓旁一个薄册子。

印入她眼的赫然是《道门气劲入门》，慕容朵迟疑的打量周遭，这个老铁匠整什么惊喜刺激。

“欧阳之”

“老铁匠”

“老光棍”

“老色鬼”

慕容朵兀自对着大铁炉子叫喊，全无淑女架势。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菩萨毫无形象，老和尚似乎也看不下了。

“菩萨，咱们能再淑女一些吗？稍微有些菩萨的样子。”老和尚埋汰道

“不行，老娘不是你的菩萨，别想了，也不是女金刚。”慕容朵叫道，舞上独门的王八抓功。

慕容朵张牙舞爪，老和尚无奈又无法，只能拿眼神不断示意桌上的道气入门书。

慕容朵焉焉道:“给你们佛门准备了一出《天女散花》，以后大路朝天，大家各走一边。”

《天女散花》的内容人物，慕容朵详细跟老和尚介绍一遍。

老和尚闭目听到一半，正听的有味道，声音嘎然而止，老和尚不解的打量慕容朵。

见女菩萨朝着自己挤眉弄眼，初刻不解后，老和尚反应过来，女菩萨要自己当苦力呢。

老和尚抽抽嘴角，双手运气前探，架子鼓稳稳当当搭在马背上。

慕容朵眼睛瞪的铜铃大，不可置信。

云容一旁贴心解释道:“法汰大师的排云功出神入化，一身佛气更是纯正磅礴，不愧帝师之名。”

慕容朵知道云容更多的是说给自己听，连忙讨好道:“老和尚，这招教我。”

不等老和尚拒绝，慕容朵脸色得意，好在姑娘留着半本《天女散花》，想听的话拿秘籍来换。

老和尚天生佛门玲珑心，不然也做不出跳大神的事，也做不到舌灿莲花将显国君臣收于毂中。

老和尚从袖中掏出一本古青色册子，上书金字《排云功法》。

慕容朵毫不客气的两秘籍收起，笑眯眯将故事讲完，老和尚笑眯眯的告辞离去。

“云姐姐，想不想听听这鼓？”

云容笑盈盈点头，两马并行。

慕容朵骑着马，一会锣一会鼓，时陡时缓的金属音，时颤时平的天籁声。

云容也被感染的兴致勃勃，两个声音重叠将建康的晨露震碎，佛陀且沉醉。

两道绕梁气从无到有，逐渐放大，云容修为高深，尚能控制自身绕梁气。

慕容朵修行时日短浅，绕梁气被无意中引向两旁密林，在两人不得见之地，鼠狗虫豸，身躯全是一般模样，摇摇欲坠，如痴如醉。

两马两人走远后，周遭才重归于平静，只似一阵清风拂过。

有了胭脂带着香楼加入，慕容朵倒也不用太关注训练的事情。

以胭脂的威望，很容易贯彻慕容朵的训练计划。

在职业素养方面，整个香楼也是一以贯之，由上至下都是敬业非常。

慕容朵两人带着架子鼓回到独楼，众人都在楼里训练。

见到似鼓似钹的架子鼓，众人如围观稀奇的国宝熊猫。

你一言我一句猜起架子鼓的用途来历，王挥之跟着慕容朵见识的新奇事物多了，主动担任起架子鼓的介绍任务。

将慕容朵说过的话原搬不落交代出来，面上算是得意之事，显然对于能拜师慕容朵很是得意。

胭脂一声令下，“练习完今天的进度后，再由朵妹表演架子鼓”。

众人这才将目光从铁架子离开，重新投入表演中。

今日排练的正是《西施》，胭脂带着香楼的姑娘加入后，慕容朵将戏份分开来。

原先由自己演的《洛神》，交由慕容冲和云容搭戏，而《西施》其中旦角交由胭脂出演。

《宇宙锋》比较符合自己的口味，慕容朵将这个角色留下。

另一个答应老和尚的《天女散花》，也会由慕容朵亲自演出。

《霸王别姬》则被慕容朵推掉，交给王挥之和云容搭戏。

新安排让王挥之闹过不小脾气，好在慕容朵有的是办法治他，不过是个小插曲。

慕容朵看在眼里，胭脂确实志不在此，不过管他呢。

胭脂出演西施，技巧唱腔都有不足，但是出色的面容，和天生再带三分妩媚。

却都让角色增色不少，慕容朵倒也不是很失望，将将就把戏亮给建康人就算成功。

显然不止胭脂心不在此，其他人也大多心不在焉，心里头都压着一桩事呢。

那个奇怪的架子鼓，架构复杂，跟编钟也相差无几。

可没人相信朵妹一个人就能操纵起来，编钟确实也能发出声音，但往往是浑厚的军乐。

铜钹大家见得还少吗？不都是喜宴上配着小号敲两锣子震天响。

鼓就更不用说，只有胡人才用鼓，或者作为行军指令的军鼓。

胭脂索性撒手，将现场交给慕容朵。

慕容朵只能无奈摆开架势，长气出，两柄无锋剑，无锋时是鼓槌，有锋时为杀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