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上百个书架,几乎到处都是书卷简牍,而且光线不好,严珊一个闪身,拐进了某一个书架后,朱槿就只能看见她的发髻,再走两步,人都不见了。
朱槿一惊,心里一串脏话飘过,转而去对着禄顺道:“公公,严珊要是惹了什么祸端,你我必然会受到牵连,请公公在此等待碧声女官,若是一个时辰后,还见不着人,便让宫人进来搜寻。”
禄顺面有犹豫,随即应下了。
藏书阁内几乎收了历朝历代所有的典籍,朱槿行走在其间,四周尽是浓烈的墨汁特有的气味,偶尔碰到了一堆陈旧的典籍,便会有常年堆积和纸张脆化以后形成的大片灰尘,呛得人咳嗽。
朱槿边走着,边高声道:“严珊,严珊,你真以为书就不值钱了吗?有些孤本便是你倾家荡产,也未必赔得起!快随我出去,不然连累了我是小事,你当真是连自己家中的父母亲长,都毫不顾忌了吗?”
她的话音飘散在空气中,却是连一点回音都没有。
四周寂静无声。
朱槿又找了好一会儿,依旧没见着严珊,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故意躲着她,不由心生倦怠和不耐,想,以后只要她感觉到有一点不靠谱的人,她都不会再管了,净是给她找事。
忽然,从前方书架的阴影中,仿佛传来了什么声音。
一开始像穿过小孔的“呼呼”风声,但仔细一听,便知道是低沉的,长短起伏的呼吸声。
朱槿脚步一顿。
她不觉得这会是严珊。
随着眼睛逐渐适应了阴暗,于是朱槿就看得更清楚了,书架遮挡的对面,隐约有个人影,是个坐着的姿态。
人影。
有风从一边开着的窗户里吹进来,裹挟着浓得让人发昏的书墨味儿,但朱槿却依旧从中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一个尚能喘气,但受了伤的人。
而且是重伤。
不然他的呼吸如此沉闷而乏力。
在这皇宫大内。
朱槿悚然一惊,抬脚就要走,那人却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存在,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隔着书架典籍的缝隙,朱槿见着他那双在阴影里格外明亮的眼睛。
他的声音微微沙哑:“是你。”
朱槿听着他声音并不耳熟,道:“阁下是谁?”朱槿边说边退:“我只是偶然间进了藏书阁,若是有什么地方冒犯了,还请见谅……”
他似乎想动一下身子,随即发出了一声吸气声。
但朱槿还是仔细瞧见了他的眼睛,脚步一停,眉头就皱了起来:“桓清?”
那人已经不动弹了。
空气里只剩下比先前还要轻得多的呼吸声。
朱槿走过去,才看见他脚边还躺了一个人,正是朱槿苦寻不得的严珊,估计是不小心撞见了桓清,直接被打昏了的。
桓清倚靠着书架,依旧是面具盖在脸上,倒是没穿甲胄,露出的一双眼睛,形状和皇帝的极其相像,只是更年轻,没有那些皱纹罢了。
朱槿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微微睁开眼睛,没有说话。
朱槿去看他身上,她靠得近了,血腥气就更加明显得不能忽视,血迹在深色的衣裳上并不明显,但腹部那一条直接割破了衣裳的口子,却是不能忽视的了,伤口处血迹未干,皮肉翻卷,看着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