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39.魂坠(1 / 1)鲁涩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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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当天,鹿曼没穿那些花枝招展的衣服,也没有化妆,穿着普通的衣服就准备出门。

奶奶看到她那朴素的样子也放心了些,她犹豫片刻,还是问着:“小曼,中午回来吃饭吗?”

“回来吃,要是晚了就给我留点。”

鹿曼一边说着,一边半蹲着,费力的穿着鞋子,用手撑着一旁的鞋柜,长发搭在一边。

她看了看奶奶的背影,便关上门,走入到灰蒙蒙的天空下。

这是奶奶和鹿曼说的最后一句话。

鹿曼进电梯,另一位年轻人也跟进来,他提着两杯咖啡,按下23层的按钮。

她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来回扫过她脸上的伤痕。

这电梯速度不快,还有进进出出的上班族,鹿曼知道到顶层还要一会。

她等着,直到电梯里只剩他们二人,像是对空气说话:“你觉得人为什么而活?”

张一凡望着她,一脸惊讶。

先不提二人不相识,这问题也过于诗意,不似在日常中能听到的提问。

但电梯里只有他们,只能听到电梯运行摩擦空气发出的动静。

他转头偏向那个女孩,她看起来失落,但眼睛里又有一种坚毅的神采,便说道:“受难,然后被折磨,直至能接受用死亡来逃脱痛苦。”

他想起外公死前的日子,在病榻上不能下床。

“那为什么要活着呢?”鹿曼也转向他。

“当然是为了爱的人,我这么说……是不是听起来很假?”他脑海了浮现出李冰洛的脸庞。

另外一个女人进了电梯,背对着他们。

鹿曼摇摇头。

张一凡以为这位姑娘失恋了,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将手里的咖啡递给鹿曼。

鹿曼没有拒绝,她想喝点热的,她觉着世界冷漠,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好过了些:“给同事买的?”

“给老板。”

看见鹿曼脸上的表情,他又慌忙解释:“我再去买,再说你都喝了。希望你能好起来。”

张一凡在23层没有停下来,他要折返下去买咖啡。

他们一直站到顶楼,其间他们都再也没有对话。监控拍下了这一幕,警察不久之后就看到了这段录像。

“谢谢。”女孩走出去的时候对他说。

鹿曼顺着楼梯爬上天台,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在那等着她。

天台上的风很大,她的长发不听话的飘动。

头发遮住她视线的一瞬间,她还幻想着眼前的男人是朱云峰,他到这只是为了带她离开,离开所有的一切。

接着又发现她看错了,陌生男人脸上只有短短的胡茬。

男人没有多说,拨通了电话递到鹿曼手里。

她等着,眺望着四处的高楼。

“喂?”陌生女人的声音传来。

“你好。”

听到鹿曼的声音,女人在沉默,像是在克制自己的怒火,鹿曼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那强烈的恨意,以及压在舌头下没说出来的那些脏话。

对方没有爆发,甚至气息平稳。

“调查清楚你家里的事了,父亲欠债,奶奶得了病。”女人的声音,简直可以用礼貌来形容。

“你想要的什么?”

“从这跳下去,钱都会到位。”

终于,鹿曼听清那礼貌下涌动着什么,是深不见底的恶意。

这个女人应该是在气派的办公室里,或是豪宅中跟她对话吧,她想着。她们却是在谈最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是在阴暗的巷子或是停车场。

“我能跟朱云峰说话吗?”

对方好像有一刻要受不了这挑衅,但说话时却带着笑意:“不能,你只能在我给你的选择中做出选择,”

女人挂断电话。

“我该如何相信你们?”鹿曼问着眼前的男子。

他终于说话,看起来也像是在笑:“这钱对于太太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鹿曼咬紧牙齿,对她来说出卖身体来救亲人的钱,对于世界上的很多人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也许只是吃的稍微奢侈的一餐,也许只是一架游艇的钱。

而更多的人,只是在世间做困兽之斗。

男人离开她,又停下脚步。

“太太每天都会看新闻。”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框里。

鹿曼望着灰蒙的天,捋了捋头发。

近来的天气冷的不太正常,她放下手里的咖啡,留在天台的水泥板上。

张一凡又买了两杯热咖啡,刚刚那杯已经冷了,就犒劳自己或者给同事喝吧。

他穿过马路时,有什么东西从不远的大楼上坠下,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巨响,那东西砸在红色的车顶上,周围的车辆都响起了警报。

骚乱是从一个圆心散开的,有很多路人都从那处逃离,还一边回头张望着,领带歪在一旁随风摆动。

有女人和孩子开始尖叫,圆心外的人们则跑向事故的中心,一副凑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

他们好像很兴奋,张一凡猜测,因为能从百无聊赖的日常中解脱片刻。

他向骚乱的中心走去,看到几个路人跪在沟边呕吐。

“跳楼啦!”有个逃散开的中年妇女喊着,她扯着包包的袋子惊慌的跑动,样子像极了鸭子。

一个可怕的想法冒出来,张一凡想起在电梯里见到的女人。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后脑勺,双脚像是踩在过山车上,他蹒跚着走近大厦,和逃窜的路人们背道而驰。

两个年轻人抬头望,并信誓旦旦的说,是外墙维护工人摔了下来。

远处有警笛声响起,张一凡走到那辆红色的车前,不敢再接近一步。他不想去看那破碎的躯体,但他看见了前不久刚见到的那条裤子。

他决定离开这,他什么都做不了。

还要糊口呢,老板等着热咖啡,估计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豪宅里,朱云峰正心烦意乱,这几天家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他回忆起那些让他不安的片段,他的妻子和他大吵了一架,让他晚上滚去别的地方睡,不过这不要紧,这房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睡觉的地方,他甚至还可以留宿公司。

但他眼下,只能耐着性子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因为脑子里已经混乱不堪。

那女人居然把外遇这事,告诉了他们的儿子。那个女人,既聪明又危险,她清楚如何对付他,如何击垮别人心里的防线,在自己不吃一点亏的情况下。

他烦乱的搓动着胡子,翻开了刚送来的报纸,紧皱的眉头松开。

他的思维将发生的事情串成了线,浮现在他眼前的实事是如此可怕。

他用力从沙发上站起来,想把这报纸甩在妻子脸上,却一个没站稳,把桌上的茶具都打翻了,茶壶的残片在地上摇晃着。

脚步声传来,他以为是打扫卫生的阿姨,却看见妻子慢悠悠的走过来,她看了丈夫一眼,又心满意足的走开了。

你有证据吗?妻子的眼神在问他。

朱云峰突然放弃了,屁股跌坐在软垫上,把脸埋在手里。

钟煜菲坐在电脑前,电脑椅被他巨大的身体给占得满满。

他吃着零食,一边看着这条可怕的新闻,却不为所动。

有人在语音里喊他,他又切回了游戏界面。

赵宇飞已经看了几天的录像,面前的本子上写着各种各样的推理。

他最终锁定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他在死者跳楼前的时间,坐电梯来到了顶层。

但在鹿曼死后的十分钟后,又出现在低层的电梯里,他似乎是走楼梯间到此处的。

然而,这个推理有一个巨大漏洞。

按照专家估算的时间,鹿曼跳下楼去的时候,他的怀疑对象极有可能不在死者身边,除非这个西装男是闪电侠。

但他总觉得背后还有些蹊跷的地方。

“赵哥,局长叫你去一趟。”

赵宇飞把含在嘴里的笔放下,立刻答应着同事。

局长对赵宇飞大发脾气,他一直紧咬着这个自杀的案子不放,局长苦口婆心的叫他去追毒品的案子,他就是不听。

“你是不是着了魔了?”局长吼道。

“清晰明了,就该结案了,人手有多不够,你应该比我心里清楚。”

“我跟您说过,我怀疑那个男人有问题。”

“那个男人有不在场证明,你就算说人证有假,你按照时间推演一下,这个男人通过楼梯下楼,再进电梯时,时间也对不上号。死者跳楼的时候,他肯定是不在现场,你以为我没有叫人查过吗?”局长用手指敲着桌板。

赵宇飞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但心里有几分怀疑,好像他在阻止自己继续查下去。

晚上,他坐在床前,照片里的鹿曼正看着他,一股无名邪火涌了上来。

他请假的要求倒是被批准了,赵宇飞越发觉得蹊跷,但他累了,不是因为身体,而是失望,对坚持的信念失望。

朱云峰说完,他开始流泪,用手擦着,把自己的脸挡起来。

他们每个人讲到的故事,刚好拼成完整的。

房间里的人们互相避开对方的眼神,好像他们刚刚做了什么不体面的事。

赵宇飞想起之前天真的想法:所幸他们之中没有坏人。

就连郑岳帆,也仿佛从哥哥死亡的悲恸中清醒过来,紧闭嘴巴望着地板。

他们想离开这里,离开满是暗红血迹的房间,离开一切。

鹿曼,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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